第8章 初探尘世

林默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最后检查了一遍背包里的简陋物品。作为一名年轻的植物学研究者，这次深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腹地的考察本应是一次充满惊喜的发现之旅，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小型山体滑坡而演变成了生存挑战。通讯设备在滑坡中损毁，他自己也受了些轻伤，不得不带着科考犬阿黄在这个偏僻的山洞里休整了数日。

食物早己告罄，伤口也己不再流血。他必须尽快走出这片原始山林，回到文明世界。桑椸的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意外，一个美丽而怪诞的谜。

“我们……走。”林默对桑椸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他不知道这个如同森林精魂般的“存在”能否理解，但阿黄似乎听懂了，兴奋地摇着尾巴，率先跑向洞口。

桑椸碧色的眼眸中映着洞外逐渐清晰起来的山林景象。她能感知到林默语气中的决心，以及那份对“离开”的渴望。她也对山洞之外的世界充满了未知的好奇。她轻轻颔首，跟上了林默的步伐。

他们走出了那个庇护了数日的山洞。与之前桑椸苏醒时所见的、充满死寂与残骸的荒芜之地不同（那或许是她沉睡之地因地质变迁形成的特殊隔绝区域），这里是生机勃勃的原始森林。参天古木首插云霄，浓密的枝叶在头顶交织成一片绿色的华盖，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草木的清香以及腐殖质的特殊气味。

这对桑椸而言，无疑是比之前那片灰败之地更让她感到亲切的环境。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植物散发出的生命律动，尽管这些植物与她记忆中冰河时代的古老同族相比，显得如此“年轻”和“脆弱”。

林默凭借着专业知识和野外经验，在茂密的林中辨别方向。阿黄则兴奋地在前面探路，不时追逐着林间偶然出现的小动物。

桑椸的表现在最初的适应后，再次让林默感到惊奇。她似乎对这片森林有着天生的亲和力。有好几次，当林默因为植被过于茂密而迷失方向时，桑椸会停下脚步，微微闭上眼睛，像是在倾听什么，然后便会指向一个看似并无道路的方向。林默将信将疑地跟着她走，却总能柳暗花明，找到正确的路径，或者避开一些沼泽和陡坡。

她还会时不时地在某些不起眼的植物旁停下，伸出带着叶脉纹理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叶片。有一次，她从一株林默从未见过的、开着细小紫色花朵的藤蔓上摘下几片叶子，递给因为长时间跋涉而显得有些疲惫的林默，并用她那不成调的音节努力表达着“食……物……好……”

林默犹豫了一下，但看着桑椸清澈而认真的碧色眼眸，以及阿黄在一旁似乎也想分一杯羹的馋样，他还是接过一片叶子，小心翼翼地尝了尝。一股奇异的清香和微甜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随即化为一股暖流，让他疲惫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

“这……这是什么？”林默震惊地看着桑椸，又看了看手中的叶片。作为植物学研究者，他敢肯定自己从未在任何图鉴上见过这种植物。

桑椸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森林中初绽的花朵，纯净而神秘。

经过了大约两天的跋涉，他们终于走出了那片原始森林的腹地。前方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树木逐渐变得稀疏，出现了人为修剪过的痕迹。地面上，隐约可见一条被落叶覆盖的、似乎是徒步者踩出的小径。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一块褪色的木制指示牌出现在眼前，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模糊的箭头和一些桑椸完全无法理解的符号——那是人类的文字。

“我们……快出去了！”林默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喜悦，他指着指示牌，又指着远方，对桑椸说道。

桑椸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在遥远的天际线下，她看到了一些与山峦截然不同的、笔首而坚硬的线条，以及在夜幕降临时，会如同繁星般亮起的、密集的光点。一种巨大的、嘈杂的、混合着无数陌生气息的“能量场”正从那个方向弥漫开来，让她感到既好奇又有些本能的不安。

突然，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头顶掠过，一道银色的“巨鸟”拖着白色的尾迹，以惊人的速度划破天穹。

桑椸猛地抬起头，碧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那是什么？！

紧接着，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山坳间，一条灰黑色的、平坦的“河流”蜿蜒而过，一些色彩各异、闪着金属光泽的“甲虫”正以飞快的速度在上面穿梭，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林默指着那些“甲虫”，对桑椸解释道：“汽……车。”又指着远方城镇的灯光：“城……市。”

桑椸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汽车的引擎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远处城镇传来的隐约喧嚣、天空中飞机留下的痕迹……这些都是她万亿年生命中从未感知过的景象。这个世界，比她在山洞和森林中所见的，要复杂、喧嚣、也……更让她感到茫然。

她，一个来自远古的桑椸，真的能融入这个被称为“尘世”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