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知识的残骸

身体的极度虚弱，让辰辉在那个破败的地下室里足足躺了两天，才勉强缓过一口气。期间，他靠着之前搜集到的一点点压缩饼干和积水吊着命，饿得头昏眼花是常事。

他不敢再轻易尝试催动身体里那股神秘的力量了。那玩意儿的代价太大，他怕自己还没等摸索明白，就先把自己给榨干了。

稍微恢复了点力气，辰辉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食物和水都见了底，他必须出去碰碰运气。

再次回到地面，外面的世界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灰色调调。他拖着还有些发软的腿，在倒塌的楼宇和废弃的车辆之间穿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闹出动静引来那些诡异的“熵兽”，或者更麻烦的——其他幸存者。

这几天下来，他遇到的活人不多，但每一个都让他感觉比“熵兽”还危险。

漫无目的地走了大半天，就在辰辉饿得眼冒金星，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拐过一个街角，眼前出现了一栋体量不小的建筑残骸。

这楼塌了大半，剩下的部分也歪歪扭扭，像是随时都会散架。但从出来的钢筋水泥结构和一些散落的、刻着字的石板来看，辰辉依稀辨认出，这里以前应该是个挺大的图书馆，或者是什么档案馆之类的地方。

“这种地方……还能有吃的？”辰辉心里嘀咕，但还是本能地想过去碰碰运气。图书馆里通常会有咖啡厅或者小卖部，说不定能找到点漏网之鱼。

就在他准备靠近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在那栋残骸的二楼一个破损的窗口附近，竟然有个人影在晃动！

辰辉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找地方躲起来。他现在这状态，真碰上不怀好意的，连跑都费劲。

他猫在一堵断墙后面，悄悄探出半个脑袋观察。

那是一个女人，看身形挺单薄的，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沾满灰尘的旧外套。她正费力地从一堆摇摇欲坠的书架和碎石块里往外扒拉着什么东西，动作很小心，但也很执着。

辰辉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发现她扒拉出来的竟然是一本本书，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硬盘或者U盘之类的数据存储介质。她把那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看起来很沉的大背包里，额头上全是汗，好几次都因为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可她还是咬着牙继续。

“这女的……不要命了？”辰辉看得目瞪口呆。

这都什么时候了？整个世界都快完犊子了，吃的喝的都找不到，她居然还在冒着生命危险抢救这些书本和破硬盘？这些玩意儿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脑子进水了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女人在随时可能再次塌方的废墟里，那么专注、那么拼命地保护那些在他看来己经毫无用处的东西，辰辉心里却莫名其妙地被触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他很久没见过的执着，一种和单纯的活下去不太一样的劲头。

就在这时，女人脚下的一块楼板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大缝，她惊呼一声，身体一歪，眼看就要掉下去。她怀里抱着的一摞书也散了架，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辰辉几乎是本能地想冲出去，但理智又硬生生把他按住了。太危险了，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可那女人却只是死死抓住旁边一根扭曲的钢筋，稳住身体后，第一反应竟然是探出身子去够那些掉落的书，脸上全是焦急和心疼。

“疯子……”辰辉低声骂了一句，可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了几步。

他看到女人好不容易捡回几本书，但背包己经太满了，她只能把书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开始尝试着从那个危险的破口处往下爬。她的动作很笨拙，显然不擅长这种事，好几次都差点滑倒。

辰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断墙后面走了出来。

“喂！上面那个！”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有威胁，“需要帮忙吗？”

女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抬头，警惕地看着他，怀里的书抱得更紧了，像一只护崽的母猫。

辰辉这才看清她的脸。挺年轻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戴着一副沾了灰的细框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清亮但带着疲惫和警觉的眼睛。她的脸颊有些消瘦，沾着不少灰尘，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书卷气，和这个崩坏的世界格格不入。

“你是谁？”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吐字清晰，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腔调。

“路过的。”辰辉指了指她，“你那么搞，楼板随时会塌，太危险了。”

女人没说话，只是更警惕地看着他。

辰辉叹了口气，知道这种时候想取得信任比登天还难。他指了指她怀里的书：“都这种时候了，这些东西……还有用吗？”他确实很好奇。

女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固执的语气说道：“它们是人类文明存在过的证明。就算我们都会死，这些记忆……也应该被保存下来。”

辰辉被她这句话噎了一下。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保存记忆？”他皱了皱眉，还是不太理解，“可现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吧？”

“活下去，是为了什么？”女人反问了一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如果只剩下躯壳，和外面那些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辰辉再次沉默了。他看着女人那张沾满灰尘却异常认真的脸，心里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好像有点太……简单粗暴了。

这个女人，虽然行为看起来有些不可理喻，但她身上那股劲儿，那股对某种信念的坚持，却让他隐隐有些触动，甚至……有那么一丝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