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掩盖的伤痕

审讯室的铁皮椅在赵磊身下吱呀作响，他反复撕扯着袖口，露出的手腕皮肤光滑，只有创可贴下那道抓痕边缘微微泛红。陈默将林小丽的尸检报告摔在桌上，纸张边缘划过桌面，惊飞了窗台上的苍蝇。"你说用匕首杀人，但死者致命伤是扼颈，颈部皮肤组织里的DNA与你不符。"

赵磊的喉结重重滚动，目光死死盯着报告上"扼颈窒息"西个字。"我...我先捅了她，再掐死她的！"他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杯砸向墙壁，杯口的缺口溅出细碎瓷片，"老王看到了！他当时就在后巷！"

与此同时，小李带着搜查令冲进老王的办公室，在保险柜底层发现了一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枚刻着"岚"字的金戒指，戒圈内侧刻着两行小字："赠小丽，永远爱你的——明"。而戒指下方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老王站在前镇长身边， arm around 着扎马尾辫的林小丽，三人在镇政府门前笑得灿烂，背景墙上的标语写着"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前镇长叫李明，"小李指着照片，"五年前因车祸去世，肇事司机至今未找到。"

陈默立刻赶往邻市医院，在血液科病房见到了戴着口罩的林岚。小姑娘正趴在床上画画，画中是个扎马尾的女人抱着穿病号服的自己，背景是青溪镇的石板路。"这是我妈妈，"林岚举起画，眼睛弯成月牙，"她答应我病好了就带我去看水箱，说那里的水像星星一样亮。"

护士站的护士长拿出林岚的病历："孩子患的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化疗需要大笔费用。林娟女士半年前出狱后就开始打工，每个月都准时来缴费，上周还说凑够了骨髓移植的钱。"缴费记录显示，6月16日（案发当日）上午，林娟曾存入三万元现金，钞票编号与老王酒吧保险柜里的现金一致。

回到青溪镇时，老王正在拆除酒吧的霓虹灯牌，"夜猫子"三个字只剩下扭曲的"子"。陈默走上前，注意到他右手虎口有道新鲜的淤青，形状与林小丽左手第西指骨骨折的压迫痕吻合。"林岚的父亲是谁？"

老王握着扳手的手突然用力，金属摩擦声刺耳。"是李明，"他声音沙哑，"小丽怀孕时，明哥刚当上镇长，怕影响前途，让她去打掉...后来明哥车祸去世，小丽就带着孩子回来了，说孩子叫林岚，是'明'字拆开。"

真相在午后的阳光下逐渐清晰：林娟出狱后为给女儿治病，在老王的酒吧打工，老王因对前镇长的愧疚而格外关照她。赵磊得知林娟的下落，以曝光她的过去和林岚的身世为由勒索钱财，并发现老王偷偷挪用酒吧资金给林岚治病。6月16日晚，赵磊在酒吧后巷堵住林娟，争执中被她抓伤手腕，老王听见动静后冲出，三人扭打在一起。

"赵磊说要把小丽坐牢的事告诉林岚，"老王突然蹲在地上，扳手砸在石板路上，"小丽上去抢他的手机，赵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我用酒瓶砸赵磊，没想到瓶子碎了，玻璃划伤了小丽的胳膊..."

但陈默记得，林小丽胳膊上的伤口边缘整齐，更像是利器切割所致。他让小张再次检查林小丽的尸体，在右肩胛骨下方发现了一处被头发掩盖的烫伤——烫伤呈圆形，边缘清晰，与酒吧后厨煮咖啡机的蒸汽口形状一致。

"老王，你在撒谎。"陈默将烫伤照片放在他面前，"林娟不是赵磊掐死的，是你用煮咖啡机的蒸汽管烫伤了她，她反抗时撞在酒瓶上，你怕事情败露，才让赵磊帮忙伪造现场。"

老王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夜猫子"酒吧的后厨冒出滚滚浓烟，火焰舔着窗户，将老王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突然抓起扳手冲向火场，嘶哑地喊道："小丽的病历还在里面！还有她给岚岚画的画！"

陈默拉住他时，老王的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那道月牙形的旧伤疤——和林小丽背上的伤疤形状完全吻合。"这疤是明哥车祸那天留下的，"老王看着火焰，泪水混着烟灰流下，"当时小丽坐副驾驶，我坐后座...明哥为了躲一个突然冲出的行人，车撞在了水箱上，水箱盖弹起来划伤了我们..."

而此刻的火焰中，一个铁皮箱从二楼坠落，摔开后散落出烧焦的病历和画纸。其中一张未燃尽的画上，扎马尾的女人牵着小女孩，背景是青溪镇的水箱，水箱上方写着歪扭的字："妈妈说，水箱里的水是甜的，因为里面有爸爸的星星。"

消防队员扑灭最后一丝火星时，夕阳正将青溪镇染成金色。老王坐在烧焦的吧台残骸上，手里捏着半张画，画中女人的笑脸被烟熏得模糊。陈默望着远处山峦间若隐若现的槐树村水箱，突然明白林娟为何总说水箱的水像星星——那是她对逝去爱人的念想，也是她想给女儿的，关于父亲的唯一温柔谎言。而那些被火焰吞噬的秘密，终将随着升腾的烟雾，消散在小镇的晚风中，只留下刻骨铭心的伤痕，在每个午夜梦回时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