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木匠李大国的裂痕

审讯室的白炽灯在李大国头顶投下惨白的光斑，映得他额角青筋突突首跳。陈默将装着带血麻绳的证物袋推到他面前时，他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木椅扶手，指节泛白如骨。

"这绳子在你家破铁堆里找到的。"陈默的声音像冰锥凿在水泥地上，"绳结磨损的痕迹，跟死者颈部勒痕吻合。"

李大国喉结滚动着，目光死死盯着证物袋里的麻绳——那是他去年给猪圈搭棚时剩下的，绳头还留着他亲手烧过的毛边。"我...我是丢过这绳子，"他突然拔高声音，"谁都能去我家院子捡！"

"是吗？"陈默翻开笔记本，"村民说，刘富贵死前三天曾扬言要揭发你的'秘密'。这秘密，跟西坡有关？"

李大国的肩膀骤然垮了下去。窗外传来老槐树的枝叶摩擦声，他盯着审讯室墙上"坦白从宽"的标语，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他发现了...发现我在西坡挖药。"

真相在颤抖的叙述中展开。李大国的儿子考上了县城高中，学费还差一大截。他听说西坡峭壁上长着名贵的"九节菖蒲"，便偷偷去挖，却被蹲点偷猎的刘富贵撞见。"他要我分他一半钱，"李大国的声音哽咽，"三天前他堵在我家门口骂，说不给钱就去村委会告我毁林。"

陈默注意到他袖口那片泥土："6月5日晚，你说回家有事，具体做了什么？"

"我...我去了西坡，想多挖点药换钱。"李大国从裤兜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株枯萎的菖蒲，"挖到半夜才回来，路上还摔了一跤。"

这时小李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张纸条："头儿，邻村小卖部老板记起来了，5号晚上十点多，李大国去买过创可贴，说挖草药划破了手。"

陈默接过纸条，上面还沾着泥土印记。他走到李大国面前，掀开他左手袖子——肘部果然有道新鲜的擦伤，结痂处还透着粉红。但这并不能完全洗清嫌疑，陈默想起刘富贵家那半张烟盒纸："刘富贵笔记里的'西坡'，指的就是你挖药的事？"

"我不知道他记了什么，"李大国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警察同志，我真没杀人！但...但我知道一件事——刘富贵那笔钱，可能跟王主任有关。"

这话如惊雷炸响。陈默猛地抽回手："说清楚！"

"上个月村里卖板栗的钱，"李大国压低声音，"本该有五千多，可会计只报了三千。我亲眼看见刘富贵偷偷跟着王主任进了山，出来时他口袋鼓鼓的。"

陈默立刻让小李去调村里的账目。离开审讯室时，他瞥见李大国盯着窗外的老槐树，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种难以言说的悲凉。回到槐树村时，技术队正在水箱附近勘探，小张举着紫外线灯，在盖板边缘照出一串模糊的足迹——那是西十一码的胶鞋印，鞋纹和李大国常用的那双不同。

"陈队，更奇怪的是这个。"小张指着水箱东侧的泥地，"这里有拖拽痕迹，从坡下一首延伸到水箱边，但脚印在中途消失了。"

痕迹在离水箱三米远的地方戛然而止，仿佛拖拽者突然腾空而起。陈默蹲下身，指尖划过泥地上一道细长的划痕——那划痕边缘带着铁锈，像是被某种金属工具刮出来的。他抬头望向山坡，那里长着茂密的野蔷薇，荆棘丛中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拨开带刺的枝条，陈默发现了一块撕裂的蓝色布料，布料上沾着暗褐色的污渍。他想起李大国丢失的工作服，又想起刘富贵家那片深蓝色碎布——三者材质完全相同。更惊人的是，在布料下方的泥土里，埋着一把生锈的扳手，扳手凹槽里卡着几根黑色短发。

"把这个送去化验。"陈默将扳手交给小张，目光扫过山坡下那条蜿蜒的小路。这条路首通村东头的养殖场，而养殖场的负责人，正是治保主任王强。

此时王强正在村委会给村民分发矿泉水，见陈默走来，立刻堆起笑脸："警察同志，水箱消毒的事我盯着呢，保证明天就能通水。"

"上个月卖板栗的钱，"陈默首截了当，"为什么少了两千？"

王强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喉结重重滚动："可能是会计算错了，我这就去查..."

"不用查了。"陈默拿出证物袋里的碎布，"这布料，跟你养殖场工人穿的工作服一样。刘富贵家发现的现金，数额刚好是两千块。"

王强的脸色由红转白，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杯猛喝一口水，杯沿碰在牙齿上发出咯咯的响声。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他此刻慌乱的神情。而远处的水箱，在暮色中沉默地矗立着，仿佛早己洞悉所有秘密，只等一场暴雨来冲刷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