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雾中的白衬衫未拆封的毕业礼

警校毕业前三个月，紫金山的晨雾总裹着湿气漫进校园。陈默跑完五公里时，总看见樊星站在宿舍楼后的香樟树下，白色警服外套搭在臂弯，发尾还沾着露水。她总说在等闺蜜，眼神却像被风揉碎的晨雾，飘到他汗湿的后颈又迅速躲开。

那天他低血糖晕倒在器械场，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袖口多了块没见过的手帕，绣着极小的藤蔓图案。樊星倚在门框上笑："陈默你真逊，跑个步都能栽。"手里却攥着刚冲好的葡萄糖水，玻璃杯壁凝着水珠，像她眼底没落的星子。他想道谢，她却把杯子塞给他，转身时警服裙摆扫过床沿，留下若有似无的雪松香——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她偷偷用父亲的古龙水混的味道，怕太甜腻，总喷在袖口内侧。

射击训练她总打偏，教官让她加练，他装作系鞋带蹲在她身后，指尖蹭过她握枪的虎口："手腕再下压两公分。"她猛地一颤，子弹擦着靶心飞过。黄昏收靶时，他发现她靶纸背面用铅笔描着他的侧影，左胸口袋画了朵没上色的白玉兰——那是他老家的市花，无意中提过一次，她却记住了。他想开口问，她却突然把靶纸揉成球塞进裤兜，耳尖红得像靶心："看什么看，新兵蛋子！"

那晚他在战术教室加练，透过窗户看见她在路灯下拆快递。盒子里是双限量版作战靴，她盯着鞋盒上的"F.X"标志发呆，突然把鞋扔进垃圾桶。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地产大亨父亲送的成年礼，她在申请表上把"樊星"改成"Fannie"，就是想彻底撕掉"千金"的标签。而他捡到那双鞋时，鞋垫下用钢笔写着："想和你穿同款，走同条路。"

毕业晚宴那晚，陈默被灌了整瓶二锅头。意识模糊时感觉有人把他架出宴会厅，路灯在视网膜上融成橘色光斑。他靠在梧桐树干上吐，听见樊星骂骂咧咧地擦他警服上的秽物："蠢货，不会喝还逞能。"她的发梢扫过他鼻尖，混着廉价白酒和雪松香。

他迷迷糊糊抓住她的手腕，摸到一串冰凉的金属——是她新戴的手链，碎钻镶的乌鸦羽毛，和他丢在射击场的手环同款。"樊星……"他想说看见她靶纸后的画了，想说战术教室窗外的快递盒像极了自己送她的护腕，却被她捂住嘴："闭嘴，再说吐我身上。"

她把他拖回宿舍，塞进被窝时，他扯住她的警服外套不放。她俯身解扣子，头发垂下来扫过他的脸，他突然闻到她颈间挂着的银哨子——那是他三个月前丢的，刻着"CM"缩写。"你偷我哨子？"他舌头打结。她动作一顿，把哨子塞进他手里："捡的，晦气。"转身时，他看见她警服内袋露出一角信封，上面是他的名字。

第二天酒醒，外套搭在床头，口袋里多了颗大白兔奶糖。信封却不见了。首到在机场摸到烟盒里的纸条，他才想起那晚樊星通红的眼眶——她把信封塞回口袋时，指尖划过封口的白玉兰贴纸，那是他寄家书时常用的款式。而信封里本该是她的毕业诗，第一句写着："紫金山的雾是假的，我藏在雾里看你的眼神是真的。"

如今机场广播还在重复航班信息，陈默却盯着掌心的袖扣笑了。当年战术考核，他为救她摔断锁骨，住院时收到匿名的护肩带，内侧绣着"F.X"。他以为是哪个爱慕者，随手丢进储物柜。首到此刻才想起，樊星交上去的护具报告里，分明写着"左锁骨旧伤，型号L.Z"——那是李伟的备用护具，她却故意拿错，只为了让他用上印着她名字缩写的护肩带。

眼泪砸在袖扣的"F.X"刻痕上，晕开细小的锈迹。原来从紫金山的晨雾到玄武湖的暗流，她早把爱藏进所有线索里：靶纸背面的侧影、鞋垫下的字迹、哨子上的指纹、护肩带的针脚，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Forever X"——X不是未知数，是他每次回头时，她迅速躲开却红透的耳尖。

眼泪终于决堤，砸在机场冰冷的地砖上，晕开的水痕像极了紫金山晨雾里，她每次看他时，眼底没落下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