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法医刀下的疑云

车子驶入盐城地界时，高速路两侧的水杉林被染成了铁锈色。宋小宝趴在后排中央扶手处，手机屏幕亮着卫星地图，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姐夫，前面下高速右拐，再开二十分钟就到家属院了。"他的作训帽歪戴在头上，帽檐压着眉骨，说话时露出后槽牙上的咖啡渍。

宋轻柔从包里摸出薄荷糖递给陈默，铝箔纸包装在阳光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先去法医中心还是先去现场？"她的语气冷静得像在讨论晚餐吃什么，陈默却注意到她捏着糖纸的手指有些发白。后排的宋小宝抢答："当然先看法医中心！我姐的老本行嘛！"

法医中心在军区医院后院，一栋独立的灰色小楼。车子停稳时，穿白大褂的实习生正抱着档案袋往外走，看见宋小宝立刻立正敬礼："宋上士好！"宋小宝摆摆手，拽着陈默就往楼里冲："姐夫你看，这是我姐的地盘！"

解剖室的寒气扑面而来，陈默下意识裹紧外套。不锈钢解剖台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台边的器械盘里，手术刀、止血钳排列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士兵。宋轻柔换上绿色手术服，戴上双层手套，长发被网帽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瞬间褪去了平日里的温婉，透出股生人勿近的专业气场。

"尸体在哪？"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有些发闷。实习生连忙拉开旁边的停尸屉，白色尸布下的轮廓让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宋轻柔掀开尸布角，露出死者颈部——那是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边缘组织呈现不规则的外翻，暗红色的凝血块粘在花白的胡须上。

"死者老周，52岁，退休侦察营营长，"实习生捧着记录板汇报，"初步尸检显示，颈部左侧颈动脉破裂为致死原因，符合犬齿撕咬特征。全身多处防御性咬伤，分布于前臂、手背及胸腹部。"

宋轻柔没说话，指尖戴着蓝色指套，轻轻按压着伤口边缘："犬齿咬痕呈弧形，间距约3.5厘米，符合松狮犬的齿列特征。"她拿起放大镜凑近观察，"但你们看这里——"她指着伤口深处一处模糊的压痕，"咬痕底部有不规则的挫伤，像是被某种柱状物挤压造成的。"

陈默隔着几步远观察，确实看到伤口边缘有细微的横向纹路，像被粗木棍碾过。宋小宝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就说嘛！肯定有猫腻！"宋轻柔瞪了他一眼，从器械盘里拿起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伤口："颈部肌肉层有撕裂，但深层组织的损伤方向不一致，部分区域呈现垂首于皮肤的锐性创伤，这不是犬齿能造成的。"

她首起身子，摘下手套扔进医疗废物桶："取组织样本，送去做毒物分析和微量物证检测。特别是伤口周围的皮肤，仔细刮擦。"实习生连忙记录，笔尖在纸板上划得飞快。宋轻柔转向陈默，口罩上方的眼睛闪着光："你怎么看？"

陈默回想宋小宝之前的描述，又看了看尸体上交错的咬痕："如果是狗咬人，通常会有反复撕咬的痕迹，而且伤口走向应该一致。但这些咬痕看起来......像是被引导着咬的。"他指着死者手背的伤口，"你看这处，咬痕很深，但周围没有挣扎造成的皮下出血，像是手臂己经失去知觉后才被咬的。"

"专业！"宋小宝在旁边拍手，"姐夫你不去当法医可惜了！"宋轻柔没理他，走到解剖台另一侧，翻看死者的手掌："指甲缝里有纤维残留，己经送去化验了。另外，死者胃内容物只有酒精和少量黄瓜丝，死亡时间应该在餐后3-4小时。"

她脱下手术服，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去现场看看。"三人走出解剖室时，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宋小宝摸着肚子喊饿："姐，办完案咱去吃八大碗吧？我知道有家店的醉虾绝了！"宋轻柔踢了他一脚："案子没眉目，吃什么吃？"

车子驶进军区家属院时，哨兵对着军车敬礼。道路两旁种满了梧桐树，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宋小宝指着前排一栋带花园的小楼："那就是老营长家。"陈默把车停在路边，看见小楼阳台上还挂着未收起的钓鱼竿，在风中轻轻晃动。

花园的铁门关着，门锁上有明显的撬动痕迹。宋小宝掏出钥匙开门："技术科来过了，说门锁是被专业工具撬开的，但奇怪的是，屋里门窗都完好。"走进院子，陈默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来自墙角的几株夹竹桃，粉色的花朵开得正盛。

宋轻柔蹲在台阶上观察："台阶上有拖拽痕迹，从门口延伸到阳台。"她指着地面上一道模糊的弧线，"像是有人被拖着走，脚尖蹭出的印记。"陈默跟着她走进客厅，屋里收拾得很整齐，茶几上还放着半杯喝剩的白酒，旁边是个不锈钢切丝机，里面残留着少量黄瓜丝。

"老营长喜欢用这个切丝，"宋小宝说，"保姆说他不管切什么都用这个。"陈默拿起切丝机，发现摇把上缠着几根棕色的狗毛。宋轻柔接过来看了看，又放回原处："去阳台。"

阳台的藤椅上还留着人体压痕，椅垫边缘有撕扯的破洞。栏杆上有处明显的抓痕，像是利爪挠过。宋轻柔戴上手套，用棉签擦拭栏杆缝隙："有微量血迹，己经干涸了。"她突然停住手，指着栏杆下方的地面，"你们看这个——"

水泥地上有个模糊的爪印，但形状很奇怪，前爪的肉垫轮廓清晰，后爪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过。陈默蹲下身，发现爪印旁边还有一小撮棕色狗毛，沾着点粉色的花粉。"夹竹桃？"他抬头看向墙角的花树，"狗爪子上沾了夹竹桃花粉。"

宋小宝一拍大腿："对啊！夹竹桃全株有毒，特别是叶子和花粉，狗闻多了会变得暴躁！"宋轻柔站起身，眼神锐利："有人用夹竹桃刺激了狗，让它攻击主人。而且，"她指着藤椅下方，"这里有块碎玻璃，边缘有血迹，形状不规则，不像是酒瓶碎的。"

陈默捡起碎玻璃片，对着光看，发现边缘有细微的锯齿状磨损："像是某种钝器的碎片。"宋小宝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调查时发现老营长儿子周天赐最近欠了高利贷，还跟一个夜骑女的混在一起！"

宋轻柔摘下手套："去查周天赐和那个女人的行踪，特别是案发当天早上。还有，"她看向陈默，"夹竹桃花粉和狗毛的化验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她脸上，明明是温柔的眉眼，此刻却透着股洞察一切的冷静，让陈默突然明白，为什么宋小宝说她是"玉面阎罗"——这把法医刀，不仅能剖开尸体，更能切开真相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