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夜失守的防线

、空房间里的潮味青苔

丽娟搬走那天，往阿星手里塞了半瓶雪花膏，铝制盖子上印着朵褪色的牡丹。"城里姑娘都用这个，"她踢了踢墙角新长出的青苔，塑料拖鞋底沾着褐色的泥，"你看这墙，再不走我都要长霉了。"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亮她身后空荡荡的木板床，床板上留着几道深色的压痕，像未愈合的伤疤。

阿星接过雪花膏，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山区供销社的玻璃柜台——那里摆着同样的雪花膏，包装上的牡丹开得正艳，母亲曾对着它发呆很久，最后只买了最便宜的蛤蜊油。丽娟的新住处在前排巷子，窗户正对着阿星房间的后墙，晾衣绳上很快挂满了她和阿龙的衣服，男士的黑色T恤与女士的粉色内衣在风中并排摇晃，像一面奇异的旗帜。

出租屋突然空出的半间房成了阿星的心病。丽娟的梳子还留在窗台上，齿缝里夹着几根长发；厨房的酱油瓶忘了带走，瓶身上贴着歪歪扭扭的标签："丽娟专用"。夜里，阿星对着镜子涂那半瓶雪花膏，香味刺鼻，像阿龙身上廉价的古龙水，让她忍不住咳嗽。织机的哐当声透过窗户传来，比以前更清晰，也更孤单。

、雨夜敲门的酒气男人

入秋后的第一个雨夜，阿星被敲门声惊醒。雨点击打铁皮屋顶的声响铺天盖地，敲门声却像枚钉子，精准地楔进她的神经。"嫂子，开门，是我，阿龙。"门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气，混着雨水的腥气，"我喝多了，走错门了......"

她攥着门把手的手在发抖。月光从门缝里漏进来，照见阿龙湿漉漉的皮夹克，雨水顺着拉链往下淌，在水泥地上积成小水洼。他的头发贴在额角，眼神迷离，却在看见阿星时骤然发亮，像饿狼发现猎物时的绿光。"我......我想找丽娟，"他晃了晃脑袋，酒气喷在阿星脸上，"谁知走到你这儿了。"

阿星想关门，手腕却被他攥住。男人的手掌粗糙而温热，虎口处有块明显的老茧，让她想起丈夫吴富本握锄头的手。"外面雨太大了，"阿龙的声音放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让我避避雨就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阿星的棉布睡衣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像某种无形的烙印。

、汇款单与口红的重量

阿龙坐在床沿擦头发时，阿星发现他后颈有块淤青，形状像极了手指的抓痕。"跟人打架了？"她下意识地问，随即又后悔——这与她何干？男人抬头笑了笑，露出后槽牙的缺口："小事。嫂子，你一个人住不怕吗？"他的目光在房间里逡巡，最后落在桌上的汇款单上——那是刚从邮局取回来的，上面的数字让阿星心跳加速。

"我给老家寄了钱，"不知为何，她竟开口解释，"女儿该买新书包了。"阿龙凑近看了看，手指点着汇款金额："不少啊。在厂里得干很久吧？"他的指尖划过纸张，留下一道淡淡的水渍。阿星想起丽娟说的"临时夫妻"，想起那些堆叠在丽娟枕头下的百元大钞，喉咙突然发紧。

"嫂子，你真不容易，"阿龙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陌生的温柔，"一个女人在城里打拼。"他伸手想帮她捋开额前的碎发，阿星猛地后退，却撞在衣柜上。衣柜门晃了晃，掉出丽娟留下的口红——那是支正红色的廉价口红，阿星曾偷偷试过一次，颜色鲜艳得让她心慌。

"你涂红色很好看，"阿龙捡起口红，旋开盖子，膏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比丽娟适合。"他的手指擦过她的唇角，触感冰凉，带着雨水和酒的混合气味。阿星闭上眼，想起女儿在电话里的哭诉："妈妈，同桌说我书包破......"想起婆婆枯瘦的手抓着药瓶："这药太贵了......"身体的抗拒在现实的重压下渐渐瓦解，像被雨水泡软的泥土。

、与救赎的错位交易

事后的雨下得更大了。阿星躺在床沿，听着阿龙均匀的呼吸声，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床头柜上放着一沓钱，比丽娟描述的"十天工资"多出一半。她想起丽娟数钱时兴奋的样子，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却又忍不住把钱塞进枕头下——那是女儿的新书包，是婆婆的新药，是老家漏雨的屋顶。

阿龙醒来时，窗外己泛起鱼肚白。他看着阿星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女儿用彩线编的，说能"保平安"。"这绳子挺好看，"他手指勾着绳结，"像我老家山上的红杜鹃。"阿星没说话，只是把红绳往手腕里缩了缩。男人穿好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肉包子："路上买的，趁热吃。"

房门关上的瞬间，阿星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拼命搓洗自己的身体。肥皂沫在指间起起落落，却洗不掉皮肤上残留的陌生气味。镜子里的女人眼睛红肿，嘴唇上还留着昨夜的吻痕，像道耻辱的印记。她想起山区老家的规矩，想起丈夫吴富本憨厚的笑脸，眼泪终于决堤。

、口红印里的金钱逻辑

从那天起，阿龙来找阿星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不再"走错门"，而是光明正大地敲门，有时带着夜宵，有时带着廉价的饰品。他给的钱也越来越多，厚厚的一沓，让阿星每次寄钱时，邮局的大姐都会多问一句："妹子，你家是不是做什么大生意了？"

阿星开始买新衣服，买丽娟同款的亮粉色指甲油，甚至学会了化简单的妆。当她第一次涂着正红色口红走在城中村的巷子里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也有鄙夷。丽娟在远处看着她，眼神复杂，最终只是转身走进了阿龙的出租屋。

"嫂子现在越来越时髦了，"某天在厂里，有个女工笑着说，"是不是勾搭上哪个老板了？"阿星没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只是默默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算过，再攒三个月，就能给家里盖新房了，就能把女儿接到城里上学了。金钱像一剂毒药，让她在罪恶感和满足感中反复沉沦。

、撕扯中暴露的欲望真相

丽娟的爆发是在一个黄昏。阿星刚从阿龙的摩托车后座下来，红色的口红还没来得及擦掉，就被丽娟从背后揪住了头发。"何雨！你这个不要脸的！"丽娟的指甲掐进她的胳膊，疼痛让阿星眼前发黑，"我带你出来挣钱，你就抢我的男人？"

两个女人在巷口撕扯起来，吸引了不少邻居围观。阿星的头发被拽散，新买的连衣裙也被扯破了袖口。她看见丽娟脖颈上戴着一条金项链，正是上次阿龙说要"给老家婆娘买的"那条。"你以为他真喜欢你？"丽娟喘着粗气，唾沫星子喷在阿星脸上，"他就是图个新鲜！"

阿星猛地推开丽娟，踉跄着后退几步。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热情地叫她"嫂子"的女人，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各取所需罢了，"阿星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地说，"你不也一样？"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打在丽娟脸上。她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对！我们都一样！都是为了钱！"她指着阿星的鼻子，眼神怨毒，"但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带出来的！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丽娟转身离去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像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了两个女人之间最后一点虚伪的温情。阿星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散落的头发和碎布，突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冷。城市的霓虹灯亮了起来，映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也映着她心里那道越来越深的裂痕。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像一首无声的哀歌。阿星裹紧衣服，慢慢走回那个曾经充满丽娟笑声的出租屋。桌上的汇款单还在，上面的数字仿佛在嘲笑她的堕落。她知道，从那个雨夜开门的瞬间起，有些东西就己经彻底改变了，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