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裂缝守望者

黑暗中有水滴声。

洛羽的意识从混沌中浮起，最先恢复的是触觉——身下不是绝望之塔的金属地面，而是某种柔软如天鹅绒的材质。接着是听觉：除了规律的水滴声，还有轻柔的哼唱，旋律古老得让他的鬼手微微刺痛。

"醒了就别装睡。"女声打断哼唱，"时空裂隙里骗不了人。"

睁开眼时，机械义眼率先完成对焦。这是个纯白圆形房间，没有门窗，光源来自漂浮在空中的水珠——那些水滴声的源头。说话的女子背对着他，银白长发垂至腰际，正用匕首修剪指甲。

"赛丽亚呢？"洛羽试图起身，发现鬼手被某种银色丝线缠绕。

"时间守护者自然回到她的岗位。"女子转过转椅，匕首尖挑起洛羽的下巴，"至于你，本该死的时空断点里。"

这张脸让洛羽呼吸停滞——银甲女子！与水晶棺里、时空影像中出现的面容完全一致，只是右眼戴着海盗般的黑色眼罩。

"失望了？"女子用匕首侧面映出自己的倒影，"比起你记忆中那个英姿飒爽的'银翼剑士'，现在的我更像海盗俘虏对吧？"

她突然扯开眼罩，露出下面机械结构的义眼，材质与洛羽的如出一辙："拜你所赐，第七百三十一次轮回的最终战。"

洛羽的机械眼自动与对方建立连接。数据流如洪水般涌入，刹那间他看到了那场战斗：银甲女子手持银白长剑突刺，而自己——戴着银色面具的自己——用时穿剑贯穿她的右眼...

"记忆同步完成了吧？"女子重新戴好眼罩，"我是艾琳娜，最后的时空守望者。严格来说，是艾琳娜·零号，所有赛丽亚的原型。"

房间突然透明化。洛羽这才惊觉他们悬浮在无边无际的彩色迷雾中，无数世界泡影在雾中沉浮。最近的几个泡影里，他看到了不同时间线的自己：某个泡影中他正与卡恩对决；另一个里他戴着银色面具指挥军队；最令人不安的是某个暗红色泡影——里面的自己全身缠绕着希洛克的精神触须。

"时空裂隙是所有被剪除时间线的垃圾场。"艾琳娜打了个响指，房间重新封闭，"我们在这里监视赫尔德的时间实验。"

"赫尔德在哪？"洛羽挣断银丝，"为什么要重启世界？"

艾琳娜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金属质感："你以为赫尔德是幕后黑手？"她调出全息投影，显示出手捧沙漏的银发女子，"她只是发现真相后，试图阻止卡洛索苏醒的可怜虫。"

投影变换，显现出泰拉创世的景象：十二位科学家将某种能量注入巨型装置，装置中央悬浮着的正是少年卡洛索。

"最初的使徒是人造物。"艾琳娜的机械眼投射出惊人画面，"泰拉历前文明用他做能量炉心，结果引发了时空大爆炸。"

水滴突然加速坠落。艾琳娜脸色骤变："他们发现这个安全屋了。"她扯开领口，露出胸口的沙漏纹身，"没时间细说，记住三点："

"第一，赛丽亚的吊坠是时间锚点，赫尔德把它分成两半是为了延缓卡洛索苏醒；"

"第二，时穿剑的真正能力是'记忆具现化'，你能召唤过往轮回中的自己；"

"第三，别相信任何..."

空间被横向撕裂。某种巨大的金属爪穿透墙壁，爪尖滴落着紫色液体。艾琳娜瞬间完成武装——银白轻甲覆盖全身，眼罩变为战斗目镜。

"走！"她将洛羽推向突然出现的裂缝，"去找另外半个沙漏！"

金属爪抓住艾琳娜的腰肢。在即将被拖走的瞬间，她掷出匕首刺入洛羽的机械义眼："给你点纪念品！"

剧痛中，洛羽坠入裂缝。最后一瞥中，他看到艾琳娜被拖向迷雾深处，而她用口型传递着最后的信息：

「沙漏在魔界」

坠落永无止境。各种时空碎片从身边掠过：童年的洛兰森林、前世的悲鸣洞穴、从未去过的天界战场...当时穿剑突然发出共鸣时，洛羽本能地抓住剑柄，剑锋划向虚空——

"唰！"

剑气撕开裂隙。洛羽跌落在柔软的沙滩上，咸涩海风扑面而来。机械义眼因匕首的撞击不断闪烁，在模糊视野中，他看到赛丽亚跪坐在不远处，时穿剑插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剑身一半银白一半青铜。

"洛羽先生！"赛丽亚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之塔消失了！"

视野恢复清晰后，洛羽看清了周围景象。他们仍在沙漠边缘，但原本绝望之塔的位置现在只剩下巨型深坑，坑底闪烁着紫色晶体。更远处，西海岸的方向升起浓烟——罗特斯复制体的触手正在摧毁港口。

赛丽亚的装束变了：绿色连衣裙换成银白轻甲，颈间的吊坠现在镶嵌在胸甲中央。最惊人的是她的眼睛——左眼瞳孔变成沙漏形状，内部有紫色沙粒流动。

"你...融合了碎片？"洛羽的机械义眼读取到恐怖数据——赛丽亚周围的时间流速比正常慢37%。

"时穿剑选择了我。"她轻触剑柄，剑格处的眼睛图案变成沙漏，"当塔消失时，它带我去了很多地方..."

她的声音突然重叠回响，仿佛多个时空的赛丽亚在同时说话。洛羽的义眼警报狂闪，显示面前少女体内正发生时空叠加现象。

"我看到七百三十二个结局。"七个赛丽亚的声音同时说道，"其中只有一个可能性，卡洛索没有苏醒。"

海面突然掀起百米巨浪。罗特斯复制体的十二条机械触手破水而出，每条触手上都镶嵌着数以千计的人类眼球。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眼球现在全部变成齿轮状，与"卡洛索之眼"如出一辙。

"它被时空污染了！"洛羽拔剑出鞘，却见时穿剑的光刃变成银白与青铜交织的螺旋。

赛丽亚按住他的手腕："让我来。"她的声音突然坚定，"时穿剑·记忆具现！"

剑锋刺入沙地。以落点为中心，十二个银色法阵同时展开。每个法阵中升起不同装束的洛羽虚影：有手持巨剑的剑魂、操纵波动之力的阿修罗、甚至还有鬼泣与狂战士形态...

"这是..."洛羽的机械义眼疯狂运算，"过往轮回中的我？"

"时穿剑能召唤七百三十一次轮回的经验。"赛丽亚的沙漏左眼快速流沙，"虽然每个只能存在三秒..."

十二个虚影同时冲向罗特斯。三秒内，巨剑斩断三条触手、波动剑引爆西只眼球、鬼泣的阵法冻结大片海域...当虚影消失时，怪物己遭受重创。

洛羽福至心灵。他接住赛丽亚抛来的时穿剑，鬼手与剑柄接触的瞬间，某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流遍全身。

"极鬼剑术·时空叠影！"

这次是他自己分裂成十二个实体。每个分身施展不同剑技，攻击却精准落在同一点——罗特斯中央那颗最大的主眼。当第十二道剑光命中时，空间本身出现裂纹，怪物发出超越人耳承受范围的尖啸。

胜利的喜悦还未升起，赛丽亚突然吐血跪地。她的沙漏左眼中，紫色沙子即将流尽。

"使用能力会加速沙漏流逝..."她艰难地指向西海岸，"去魔界...找赫尔德..."

洛羽抱起虚弱的少女。机械义眼突然显示艾琳娜的匕首在眼内解码完毕，投射出全息地图——某个被紫色云雾笼罩的大陆轮廓，中央标记着倒悬的城堡。

"天空之海..."洛羽想起罗莉安的警告，"魔界通道。"

身后的沙漠突然下陷。深坑中的紫晶爆发光柱，在空中重组为残缺的"卡洛索之眼"。与此同时，时穿剑传来艾琳娜最后的通讯：

「当沙漏流尽，卡洛索就会苏醒。现在只剩...」

通讯被杂音切断。洛羽的机械义眼角落，浮现出小小的倒计时：

【11:5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