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梦里梦外

八三年严打，把张大炮逮捕了，按照从重从快从严原则，张大炮又是头，应该枪毙。可是，老太太硬是走了四五十里路，到公安局，睡局里找领导，说，张大炮是个好人，是她的干儿子，没杀过人，抢东西，她都知道，都是为了她这个该死的老婆子，要是枪毙，请求让她替干儿子死，还把张大炮救她的经过说了一遍。当时，有个教书先刚好路过，听了，就把老太太说的记录下来，印成传单，大街小巷张贴。有个说大鼓书的，看着传单，发挥想象，居然编排成《张大炮传奇》，走村串户，说大鼓书。局领导知道了，拿着传单找县里，县领导召开紧急会议，上报地区。地区又把张大炮档案拿过去查，对照严打精神，严格说，不够枪毙，又有群众求情，理应宽大，就把张大炮关押起来。严打过后，对关押人从轻，又把张大炮放了。

这能说张大炮就是个有良心的人吗？最多算他不坏，或者说算他走运。

张大炮出来后就贩牛到武汉，碰上洪大脚的一个远房兄弟侄儿，定居武汉，居然在武汉城建局工作，具体咋碰面咋牵上线的，不太了解。出事后，也是听说的，粗线条知道些。此时，张大炮依靠洪大脚的侄儿承包项目，混发了。那时候，腰里就有上千万。我们乡，也把在外的成功人士过滤，他也算，只是排在靠后。我抓计生，他的户口还在本乡，村里也报告过来，支书与他家也很好，估计每年也给支书烧香了。因为每次说到他家，支书不是吞吞吐吐，就是极力给他打圆场，还说，于乡长，你不知道，这家是个讲理的人，在武汉当老板，这年头，三妻四妾不为啥，但是，张大炮娶妻也不只是好色，是他家二老，总是想要个孙子，说是一脉单传，到他们这一代，死了还有大炮给烧纸上坟，要是大炮“那个”了，张家一脉也就断了。再说了，政策上也说，在山区，一脉单传的，可以申报二胎。国家都实事求是，作为地方，特别是村，哪在乎多一个少一个呢？再再说了，政策是人掌握的嘛。咋搞呢？只怪老婆不争气，生了俩女娃，结扎了，不能再生。张大炮就在公司培养了个女秘书，长得水灵，也就不明不白爱上了。他家住金寨，就是金龙山脚下，金龙山也叫鸡鸣山，知道不？

知道，距离灌河古渡不远。

两个人裹在一起还是没生出儿子，又生了俩女娃，说实话，他家都成了七仙女的世界了，村里人也打比，支书也为难，就找，张大炮也义气，只要是村里人到武汉，找不到工作，都到他公司干，有病还给治病，无外乎就是让他们帮说好话。村干部去，更是高看一眼。支书说，我的妈呀，那才叫人的活法。吃，在黄鹤楼，还有人唱小曲，张大炮给钱就像发大水，一给就上千，比我们要的超生费还多。我说为何每次找他要超生费他都问多少，我们说，你得给一万，他随手就是两万，跟打发要饭的差不多，到他那里才知道，不是讽刺，是真的阔。吃过饭，找小姐，开宝马找小姐，那是一阵一阵的，像花蝴蝶，不知道哪有那么多美女，又时髦又性感，都集中到武汉了，哎，比电视里看到的女明星还俏巴。

“俏巴”一词是方言，就是“漂亮”，于大龙这么说，陈元听着就不那么惊奇，插话说，你说说，发生的啥事情吧？

你看我，真是没有你稳重，这可能也是我提拔慢的原因。哎，对味了，就想一睹为快。

我也是一样，只是，你刚才说得太吸引人了，就像说书，听书的总想听结尾，可说书的却磨叽，我不是急了才催你嘛。你这个笔杆子，拿出你那写公文的一套对付我，我只是想一马平川直奔主题哈。

好，说得好，于大龙说，老二生了俩姑娘，虽没结扎，瞒着，在武汉，村里人不知道，攀比的少，但是，张大炮父母迷信。观音山逢会，爹妈烧香拜佛，最后找到一个老道打了一卦，老道说得含糊，问求啥，他爹妈说，求孙子。老道又问，几个儿子？爹妈说，就一个，多了就不说了。老道说，一个儿子不容易，要是求孙子，看卦象，是有，但是，得另取新欢，还用了《易经·杂卦》中的词儿，有道是革故鼎新，不纳妾，咋能“阴”变“阳”？爹妈就把此事儿跟儿子说了，儿子有钱，就让爹妈在农村帮找，也就是借鸡生蛋的意思。他爹妈作难，可张大炮说，天上飘下五个字，什么都不是，于是随手砸下一百万，还真的找到一个，美丑不说，藏在家里，还真的生了一个，还真的是胖小子，把二老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咋办？立即通知张大炮。大炮在武汉，得知后还是那个口头禅：天上飘下五个字，什么都不是。因高兴过度，没细思量，就与老大老二说了，还说，有儿子，给人家一百万抱过来，就让你们二人养着，以后就是我的儿子，也是你们的儿子，多好呀。可是，回来了，刚生，要坐月子，也合乎常理。没算到女方妈家来贺喜，把藏着掖着的事儿抖搂了。计生所知道了，负责该村的计生队长带俩队员到了张家，孩子已经生出来，就罚款，要的也正常，八千。也给了，就走了。没算到，计生所人员前脚走，张大炮就带着俩夫人来了。回来了，高兴，请客贺喜，流水席从堂屋排到大门口，足足有几百人。都给了红包，打发走了，问题出来了。老二提出，自已养这个孩子，让老三滚蛋。老三开始说，月子过了再走，也合情合理，但是，他妈家来，影响虽说不小，责任在妈家，没的说。但你张大炮回来，贺礼人排成队，不光有本乡的还有外省的，就是老二，也是武汉人，这一下丢丑丢大了。一个黄花闺女，以后还嫁给谁？就摊牌了，不走了，跟着儿子过，就在张老家，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