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乡音

高，实在是高，高家庄的高。都赞美，还都伸出大拇指。

陈元没有，没有是在沉思，想到吴大宽那番话儿，虽不是故意的，但总归是瓜田李下，有指桑骂槐嫌疑，心中不是滋味，为此，低着头，也没顾上招呼。时间在溜，此时，门，滋溜开了。不，根本就没响，是站在门边的小姐听到“末了”二字，一直想笑，却又不敢笑，咯咯说，于乡长呀，客人到齐了，末了，您来了。

又都扭头看大门，是于大龙，又都哈哈大笑，段子被打断。

于大龙阔步进来，微笑说，对不起吴书记，对不起陈元，对不起各位，我知道，这是吴书记的拿手好戏，为啥？末了呀。家乡有什么？有特产，不说吃上，就是说话，这个“斗”字，要是说出去，就让人笑弯腰。都等急了吧？书记，咱们斗吧？

吴大宽急忙站起来对于大龙说，你也真是的，有那么忙吗？陈元，那是稀客，可你呢，说走就走了。好在我给你填空，否则，看你咋办？又扭头笑着对陈元说，对不起老同学，好长时间没见面，按说，不是末了，就是现在，也应该絮叨絮叨的，可是，上面，指指天花板说，领导等着呢。就像大龙，忽然走了，领导咋想？哎，陈元，好在你是家乡人，又是同学，我想你也不会责怪。改天吧，改天我请。又仰起头说，大龙，你陪好呀，商城话，谁不斗醉谁是甲鱼。

都盯着，直到大门又关上。

安静下来，于大龙轻拍陈元肩膀，看着圆桌上方正旋转的梅花灯说，别看梅花灯总是转，但本质没变。陈元，你与吴书记应该是好多年没见面了吧？没想到他有事儿，看来，干什么都得有缘分哈。说明缘分没到，别见怪呀。又站起来扭头看一圈说，各位，书记虽说有事儿，但他亲自来了，还提来了五粮液，大家可得尽兴。还有，可别忘了书记说的，一定要把我这位老同学陪好呀，他可是我们县在外有名的成功人士，我们正在搞苏区脱贫，还需要他为家乡贡献力量呢。

哪里哪里，陈元说，就像你说的，纯属偶然；也好，有偶然就有必然，老同学就是必然这根线。如果家乡需要我，我能力不大，但是，我保证，尽力而为。

高义，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都点头，甚至都伸出大拇指。又过了一会儿，碗筷都上齐了，王秘书说，于乡长，可以开始了。

来，端，先干三杯。

为何干三杯呢？陈元说。

忘本了吧，这是家乡的老规矩呀，于大龙说。

好像不只是商城才有这个规矩吧？在中国，我不是郦道元，不敢说像普通话一样，到处都流行这个规矩，但是，在苏州，先干三杯，也是有的。

哦，那就是老王家卖花自卖自夸了。

不是吧，王秘书说，老于家要是卖花不自卖自夸？卖花的人都说自已的花好，才能卖得出去哈。

哈哈哈，于大龙也不觉尴尬，瞪了一眼王秘书说，咱不管老王家还是老杨家，都他妈的是商城。在商城，咱就管这个规矩是商城的，就像龙嘴古渡，你知道河上游河下游有没有一个渡口也叫古渡的？就是王军李军刘军，同名字的有的是，管这些，又不是做文章，要那么严密，干吗？

是呀，来，干杯，再斗三杯，陈元兴奋了，提议。

看看，再斗三杯，不就是六杯了？不就超出规矩了？于大龙说，啥叫改革？就是大胆地去想，大胆地去干，只有创新才有发展，否则，你咋想到结识市委书记？

陈元端起杯子又放下，惊诧地看着，觉得莫名其妙，联想吴大宽讲的那个段子，抬头看着于大龙，觉得，这个世界，真是信息爆炸的时代，信息之多，真假难辨了。陈元不想分辩，因为他觉得分辩也是枉然，于是微笑，眯细眼睛盯着，似乎在说，你咋知道的？

于大龙还没说话，王秘书举杯，提议说，喝酒喝酒，再斗三杯吧。

于大龙笑着说，行，在乡镇，对于客人，我的原则是，有求必应，真要是做不到，但也要解释到位。哎，来乡来的大多都是家乡人，他们能有多大要求？无外乎就是难以忘怀的东西。我接待过一位老板，是师兄弟，因为他曾在高中上过学。来乡，留他在乡吃，他说不。当时，我感到奇怪，觉得他一定要到开发区。为难呀。因为那地方好是好，但也是花钱的地方。乡里招待费有规定，工资又低，超标了咋办？但是，我又不能装孬，于是说，那行呀，你说到哪儿？他却说，我想吃商城西街的水滑肉。大松绳！差点把吓出的尿又憋回去。哈哈哈，见他很真诚，我也不客气，想劝他在乡里吃，最起码有桌子，有排场，都有面子，于是说，西街水滑肉我吃过，好吃不假，但粉子汆得太多，跟吃面团差不多。他却说，好坏自在人心，面团多少不在乎，我就喜欢那个味儿。于是去了。那天夜里，他吃了三大碗，还喝了半斤白酒，走一路唱一路，仿佛了结了一桩天大的心愿，你说可笑不可笑？

来，我提议，再斗三杯。

这是陈元提议的，于是端起来，一饮而尽。

陈元晕乎了，谁把他扶上车，已经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