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纠结

看灌河，看堤坝，看古渡，于大龙说，你不应该只看脚下，要放眼远方，放眼灌河的归处。

是呀，虽说离开老家已二十年了，户口也在十年前转入苏州，娶妻生子，如今成了地地道道的苏州人，而且也成了“大老板”。在苏州，横着在大街上走，就没人敢管，要是请客，都去豪华大酒店。这样的人，也算人模人样了，咋能说没放眼远方呢？

可是，吴大宽却说，不管你走多远，看多远，你脚下的泥土，还是商城，你应该看一看灌河的上游，或者说，看一看灌河的源头，那里才是灌河的发祥地。也就是说，在大别山，在商城，才是你陈元的根呀。

这话说的，有深意呀。但是，我陈元为何回来，为何站在这里呢？还不是为了老家，为了这片故土，还有这个灌河古渡吗？

陈元，你已经是苏州人，户口也转到苏州，女人还是苏大教授，儿子也已经长大了，按说，这里跟你没多少瓜葛了，就是有那么一毛钱关系，你也不必要在此大动干戈投资，还说是要建一座像样的大桥，为啥呀？

为啥？说到底，情结呗。

情结？

是的，情结呀大龙。你在乡镇，没有走出去过，没有打工讨饭吃的经历，也没有我这般四处飘零过，你感受不到。想当初，好像一个要饭花子，到处讨饭，就是寻找一个夜晚睡觉的地方，都得下一番功夫。那时候，我最想的是哪里？家呀。是老家，是龙嘴，是龙嘴古渡呀大龙。我这种感情，你在老家，做父母官，有这种体验吗？我说的情结，就是源于此呀。

有道理，吴大宽说，说说看，我还真的感到奇怪呢，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就是现在到外留学，要是允许，也定居欧美等发达国家，灌河的水都不会倒淌，哪还有你这种回流思想呢？

大宽呀，你这说的，我不能说你说的不对，可是，站到我这个角度，就不那么想了。要说人各有志吧，也许是对的，但是，我们这辈，就这个样子，一句话，忘不了家，忘不了家乡的老母亲。

老母亲还健在呀？于大龙说，大娘身体可好？

很好呀。

为何不接到苏州呢？

哎，咋说呢？不是没接，接过，可是，妈就是不习惯。说实在的，苏州还是苏州，是发达地区，比家乡发展快到十年也不止。在苏州，我们住在高楼大厦里，很宽敞，楼层也高，还请有保姆，靠近小区就是风景区，还有公园，购物，逛街，赏景，都不在话下，但是，妈不适应。住在高楼大厦里，她总说这里像坐牢，坐电梯说头晕，到公园，他还说，这里哪有龙嘴美，哪有灌河好。夜晚，看到那些老头老太太跳舞，也说，真是没事找事呀，一个个像妖怪，吃饱了撑的，还不如在家看电视，听新闻。时间久了，夜间哼，吃饭时多次出现端着碗停顿，好像在驰骋想象，忽又把碗筷放下说，饱了。为何？问，就是不说；问多了，就一句：想家！哪个家？还能有哪个家？龙嘴呗。

哎，不得已送回老家。

回来后欢天喜地，一再说，再也不去了，大城市，好是好，就是憋屈，像鸟儿关在笼里，没自由。走在大街上，谁也不认识谁，找个能说上话的人儿都找不到。还是老家好呀，表叔二大爷，大娘大婶，拄着拐棍都能走到一起，说三道四也没人管，想咳就咳，想笑就笑，自在。还说，现在日子真好，吃有吃的，穿有穿的，不像原来，穿个粗布褂，好几年舍不得换，就是穿开了，还打补丁。有钱人有权人，用公款购买化肥，把化肥袋子拆开，用里面的瓤子做衣服，穿在身上，随风摇摆，把人眼馋得直流口水。有人不服，骂说，你多烧，穿的都是尼龙包；你多拽，用的都是铁饭碗。可如今，的确良已经不穿了，穿的都是大款名牌，就是丝绸衬衫，也拥有多条，丝绸棉被，更是家常便饭，你穿着，要是有风吹着，比尼龙包随风飘得还厉害；吃饭吧，谁还用铁饭碗？大街上，还有人骂你多烧吗？还有人眼馋你端着铁饭碗吗？八十岁的还给养老金，等我到八十岁了，就享受到了。哎，你爷你爹，命薄呀，要是活到现在，该多好呀。说的不靠谱。不过嘛，日子好了是真的。妈还说，就是死了也要回龙嘴，也要安葬在灌河边儿，靠近那块硬邦邦的山边儿。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