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比命还金贵

吴大宽也不知道读了多少遍，还一个字一个字数，不是一夜失眠，而是经常失眠，直到跟踪钱老师之后才安稳地睡了一个好觉。醒来了，吴大宽看着那长发飘飘，心思又跑到九霄云外，回味着，就觉得钱老师可耻——你一个老师，还是教物理的，居然像我一样给学生写求爱信，最主要是，云霓还约老师去那个既浪漫又令人起敬的地方——烈士陵园旁的小竹林，于是嫉妒油然而生。

吴大宽本来是想恶搞一下，让自已受伤的心舒坦些，没想到会出现那么严重后果。一想到那个后果，惭愧不安苦闷后悔接踵而至，年底调班，他看到云霓报理科，他居然报了文科。

毕业了，他仍不能释怀。心想，都毕业了，我还要回商城，虽说商城不是父辈的老家，但是，商城是他的出生地，最最主要是，那里有云霓。不知道云霓分到哪地方，但是，老家，她不会忘。最容易接近她的人，是她的父母兄弟；最应该让她不能忘记的，应该还是她的老家。对，我要到商城工作。

开始，分到一个高中当教师，从档案得知，此人是学中文的，在学校就入党了，党委办正缺人，就直接从教师队伍里提留出来。到了党委办，写的东西还真的不错，年终总结，不仅总结全面，且突出乡书记的政绩，特别是举出的实例，比较新鲜，很结合实际。那一年，乡大搞农业生产，县里组织工作组到各乡镇观摩，就在该乡开的现场会，讲话稿就是吴大宽写的，还用上了“民以食为天”这个文绉绉的词儿。这个词，老秘书开玩笑问出处，没想到吴大宽对答如流说出自司马迁的《史记·丽生陆贾列传》，具体说，就是西汉大才子贾谊说的。老秘书不相信，到乡档案室找到《史记》，一查，还真是的，于是对吴大宽很佩服，见人就说，后生可畏呀。也因为这两件事，又是党员，乡党委换届就当上了党委委员。

提拔了，还是单身，介绍对象如潮而至，但是，只要想到云霓，就把心关闭了。夜深人静时，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找出云霓的回信。是呀，这字体，一定是写过毛笔字的，这一撇，到后来还瞥到方格纸之外去了。也就是这个念头，居然变成了噩耗。当他到县开会，遇见于大龙，从他口里得知，云霓死了，尸体都没弄回来，在郑州火化了。哎，吴大宽又一次跑到雩娄高中的后竹园，在那里寻找云霓靠过的那根竹子，还在，只不过变老了，竹棍下部已经变得微黄。他抱着那根竹棍，仿佛抱着云霓，哭声撼天。一位瞧竹园的老大爷走过来，问难过啥，吴大宽擦一把眼泪，笑着对老大爷说，对不起呀，我的东西丢了，找不到，才哭的。

那咋办？金贵不金贵？

比命还金贵！

比命还金贵！老头一手拿着棍子，一手摸着竹棍，感慨地说，在这个世界上，比命还金贵的东西是啥呢？我活了六七十岁了，还真的没见过呢。

老头没见过，可这封信连同日记本却被胡瑶发现了。

那时候，他到罗山当副县长，就把妻子带到罗山，一次会议当中，市区的一位副区长，老家是罗山的，就让他关照，还问了他家里情况，就建议他在市区买房子，还说，你也是处级，处级干部迟早都要住市里。市里，不管是教育还是卫生，都比县城强，最主要是，目前房价还没上涨，内部获悉，房地产行业是个混钱的行业，听说，市区也找大学专家来规划了，还要拓展，要往羊山新区那边发展，信息就是钱呀老兄。别买房，直接购买地皮，自已建。缺钱，可以借，也可以贷，再要是困难，几个人合伙，花费不到五十万就能建起来。

吴大宽说，你这说的很重要，但是，我也有我的困难：一是你弟妹在罗山文化局工作，罗山到市区近百里，早上来晚上回，整天倒腾，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不划算呀；二是没钱。我是从乡镇爬上来的，平时花钱又大方，没聚到钱。

第一条容易，从你介绍的情况看，弟妹是艺术学校毕业的，能歌善舞，到我们区文化局，咋样？我妹，婆家在罗山，毕业了，要回老家。对调，也不占指标。再说了，政策允许，就是个优化组合的过程。第二条嘛，虽说是个难题，但是，可以通过贷款解决，只是，需要决心。你，年纪轻轻的，还混不到一套房子吗？

对呀，年纪轻轻的，还混不到一套房子？于是贷款。但问题出来了，领导干部不允许经商，贷款干啥？买房？那得有抵押。这事儿犯愁，要是有东西抵押，还贷款干啥？但是，胡瑶同意，七拐八拐找到了他的一个本家，就是胡永生，说是他爹当副县长的时候就认识的，虽不是一个村甚至一个乡，但是，老祖宗都是从何凤桥迁走的。那时候是元朝，乱，祖宗就跟了朱元璋，为了避乱，胡永生的祖宗，按派是小门，就搬到长竹园，一住就几个朝代，到今天才相聚。

人生呀，聚散都是有定数的，管着这个定数的是谁？那就是社会。如今，要不是共产党当家，能走到一起来吗？既然共产党对咱好，那咱也得对得起党，是不？咋样才能对待起党？那就是跟党走。如今，党说的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胡永生得响应呀，做一个先富起来的人。我富起来了，这个姐还没房子住，说出去丢人哈。但是，丢的不是他吴大宽，是咱老胡家的人。大伯曾是副县长，你，也算俺老胡家杰出人才，还住在破屋里，还是公家分配的。人走了，不会带走一片云彩，算啥？算徐志摩在美国吗？

三哥，别胡说，咋又扯到美国了呢？你妹夫也有难处，从小是个苦孩子，爹妈都是“那个”，虽说平反了，但根基不稳，又是端行政这碗饭的，除了工资，没别的；工资只够吃喝，哪来的钱？但是，三哥，老胡家出了你这个人才，老胡家大部分还没混富裕呀，你得照顾照顾他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