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商海惊澜

第八章 商海惊澜

十月末的扬州港，咸腥的海风卷着细沙扑在脸上。李祯站在威廉的商船甲板上，望着码头上搬运货物的伙计将绣着金丝的绸缎装入木箱。这些绸缎边缘都缀着父亲生前最爱的并蒂莲纹样，只是在莲心处，多了用西洋技法绣出的暗纹字母。

“李小姐，这批货若能顺利抵达伦敦，”威廉擦拭着望远镜，镜片闪过寒光，“东印度公司愿意与您签三年独家供货协议。”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最近海上不太平，荷兰商船总在这一带出没。”

李祯握紧腰间的玉牌，想起昨夜陈叔送来的密报——大伯和二伯正在勾结荷兰商人，妄图截胡这批货物。她转身走向船舱，取出父亲留下的《海防图》，指尖划过图上标注的暗礁与港湾：“威廉先生，我们可否绕开常规航线，从崇明岛东侧的隐秘水道走？”

威廉凑近地图，眼睛突然发亮：“没想到李小姐连这条‘鬼门关’都知道！只是那里暗礁密布，需得有经验的老船工掌舵。”他话音未落，舱外传来争吵声。李祯掀开帘子，只见二伯的儿子李继祖正带着一伙人，手持利刃逼向搬运工。

“李祯！你抢了我们的生意，今日便要你好看！”李继祖挥刀砍向绸缎箱，锋利的刀刃划破布料，露出里面藏着的夹层——那是李祯特意缝制的暗格，装着父亲收集的各国贸易密档。

千钧一发之际，威廉的水手们举着火枪围了上来。李祯冷笑一声，从夹层中抽出张泛黄的契约：“李继祖，你可知这是什么？三年前，你父亲用李家祖宅抵押给荷兰人的借据！”她将契约抛向空中，海风吹得纸张猎猎作响，“若不想让此事曝光，就给我滚！”

李继祖脸色骤变，慌乱中踩到甲板上的缆绳，狼狈地摔进货箱。他恶狠狠地瞪了李祯一眼，带着手下灰溜溜地离开。威廉望着远去的船只，不禁赞叹：“李小姐不仅懂绸缎，更懂人心。”

船只启航那日，李祯站在船头，看着扬州城的轮廓渐渐消失在雾霭中。她翻开父亲的航海笔记，扉页上写着：“海商之道，如履薄冰，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笔记里夹着张字条，是父亲写给她的婚书草稿，落款处却被墨迹晕染——那时父亲大概也没想到，女儿会走上这般与众不同的路。

五日后，商船行至崇明岛东侧。老船工突然敲响铜锣：“有暗礁！左满舵！”李祯冲进驾驶室，只见前方海面翻涌着诡异的黑色漩涡。她迅速展开《海防图》，借着月光辨认礁石位置，突然发现图上某处用朱砂画着箭头：“往东北方向，那里有天然避风港！”

船只刚驶入港湾，远处便传来炮火声。威廉举着望远镜惊呼：“是荷兰人的战船！他们竟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李祯望着逼近的战船，突然想起陈叔曾说，大伯府上有个西洋翻译。她咬咬牙，从怀中掏出枚烟花信号——那是父亲生前为防不测准备的求援手段。

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红色的光芒照亮海面。片刻后，远处传来熟悉的船笛声——是扬州商会的护航船队！李祯握紧玉牌，望着荷兰战船在炮火中狼狈逃窜，心中涌起一阵酸涩。父亲虽己不在，但他留下的人脉与智慧，仍在护佑着李家。

商船平安抵达伦敦那日，泰晤士河畔的码头上挤满了前来验货的贵族。李祯身着改良过的旗袍，将云锦披在天鹅绒屏风上。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绸缎上投下斑斓的光影，金丝绣的孔雀仿佛要展翅高飞。

“这简首是艺术品！”一位公爵夫人抚摸着绸缎，眼中闪烁着惊叹，“李小姐，我要订做十套这样的礼服！”威廉趁机拿出合约，钢笔尖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李祯望着窗外的伦敦塔，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做生意，要让别人离不开你。”

当商船满载着金币与新订单启程时，李祯收到了陈叔的来信。信中说，大伯和二伯因私通外敌被官府查办，李家老宅己收回。信纸边缘，陈叔用小字写着：“姑娘，老爷在天之灵，定欣慰不己。”

海风卷起信纸，李祯将它小心折好，放入贴着“伦敦记事”标签的木盒。她站在船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腰间的玉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条商路，她走得艰辛，却也走出了一片新天地。而在遥远的扬州，祯祥记的招牌，正被重新漆得锃亮，等待着它的主人载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