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18年10月25日 阴 速写本里的银河

第西章 2018年10月25日 阴 速写本里的银河

校级写生比赛前夜，我在画室储物柜发现了被撕成碎片的《叶脉星光》。群青勾边的银杏叶躺在地板上，钛白星星被踩得斑驳，画纸中央有枚清晰的香奈儿高跟鞋印——鞋跟处嵌着的珍珠，和小羽昨天炫耀的美甲同款。

手指在碎片间颤抖，忽然触到片完整的银杏叶。沈倦的字迹从叶背透出：“今晚七点，顶楼见。”他的校服袖口掠过我发梢时，我闻到松节油混着雪松的气息，他蹲下身，指尖沾着胶水，正在拼贴我破碎的画稿：“小羽的速写本里，夹着你母亲画作的复印件。”

月光从天窗漏进来，给沈倦的侧脸镀了层银边。他的手腕缠着纱布，是昨天帮我抢回画稿时被小羽的剪刀划伤的，却在拼接碎片时，精准地避开了每处叶脉：“你看，”他指着画纸裂痕，“光穿过裂缝时，会形成新的星轨。”

我忽然想起母亲画布上未完成的银杏叶，那些被撕裂的笔触，如今在沈倦的胶水粘合下，竟像银河里的星群。他摸出个铁皮盒，里面躺着十二支削好的彩铅，笔帽上用银线缠着银杏叶：“我爸说，真正的画家不会被工具束缚。”

比赛当天，小羽穿着香奈儿高定裙出现在考场，裙摆上绣着镀金银杏叶，却在经过我画架时，故意碰倒了洗笔桶。群青颜料泼在我的白球鞋上，却恰好晕染出天窗的裂痕形状——沈倦昨晚说的“新星轨”，此刻正在我的画纸上自然生长。

“林小满，你的画……”张老师停在我画架前，老花镜滑到鼻尖，“把暴雨后的阳光藏在叶脉裂缝里，这种处理……”他的炭笔在评分表上划出流畅的弧线，笔尖掠过我即兴添加的银箔碎——那是沈倦今早塞给我的，说是从画室废画框上拆的。

小羽的《水晶银杏》挂在隔壁展架，镀金叶子在灯光下刺眼，却在评委翻动她的速写本时，露出了母亲画作的临摹页。她的美甲死死掐进掌心，樱桃红混着金色，像极了我画纸上被雨水打湿的星子。

傍晚的颁奖典礼上，我的《破茧星光》被钉在榜首。沈倦站在人群里对我笑，校服领口露出的锁骨处，贴着片银杏叶形状的创可贴——那是我昨天用群青颜料偷偷画的。继母的高跟鞋声在走廊响起时，我正把奖状卷成望远镜，望向远处的教师公寓：父亲的窗台摆着母亲的《银杏星空》，玻璃上贴着我送他的银杏叶书签。

“林小满，你作弊！”小羽的尖叫惊飞了檐角的麻雀，她举着我的十二色彩铅，笔帽上的银线在阳光下断裂，“这些彩铅是限量版，你根本买不起！”

沈倦忽然走上前，袖口露出和我同款的银杏叶创可贴：“是我借她的。”他摸出自己的速写本，里面夹着每片我送的银杏叶，每片叶背都写着画稿的修改建议，“张老师说，艺术的作弊，是偷别人的光；而真正的创作，是把自己的痛，变成别人的光。”

掌声响起时，我看见父亲躲在门后抹眼睛。他手里攥着母亲的旧画框，玻璃上的尘埃被擦得发亮，露出母亲当年未写完的签名——原来在我看不见的角落，他一首保存着属于母亲的星光。

深夜在阳台写日记，沈倦送的铁皮盒躺在膝头。彩铅笔尖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我在日记本上画下颁奖典礼的场景：小羽的镀金银杏叶正在褪色，而我的画纸上，每道裂缝都绽放着新的星光。

“小羽撕坏了我的画，却撕不开光的轨迹。沈倦的创可贴和我的彩铅，原来早就是配套的星光。父亲擦干净了母亲的画框，继母的高跟鞋印，最终成了我画纸上的银河。”笔尖在“银河”二字上加重，墨水渗进纸页，像沈倦说的“光穿过裂缝”。

这一晚，我梦见画室顶楼的天窗开了，沈倦和我站在银河下，每片银杏叶都载着星星。母亲的彩铅在画纸上飞舞，画出的不再是沈倦的侧脸，而是我自己的模样——穿着沾满颜料的校服，眼里映着比星空更亮的光，脚边是小羽的镀金银杏叶，正在化作春泥，滋养着属于我的星芒。

日记末尾，我贴着沈倦新送的银杏叶，叶脉间用银笔画着我们的名字缩写：“原来成长不是避开伤害，而是让伤害变成画布上的肌理。就像沈倦说的，光永远在裂缝里，而我们，只需要弯下腰，把疼痛，酿成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