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18年11月12日 小雪 初雪覆盖的画室秘密

第五章 2018年11月12日 小雪 初雪覆盖的画室秘密

市级美术比赛的通知贴在画室门口时，北京的初雪正落在银杏枝头。我握着报名表的手沁出冷汗，母亲的十二色彩铅在帆布包里微微发烫，笔帽上的银线银杏叶，经过沈倦的修补，此刻正映着走廊尽头的天光。

“林小满，市级赛要交组画。”沈倦的手指划过通知上的“系列创作”，袖口露出的纱布己经换成银杏叶图案的创可贴，“你打算画什么？继续画叶脉里的星光？”他的声音混着暖气片的嗡鸣，在结霜的玻璃上呵出小片温暖的雾。

我摸着口袋里的银杏叶——那是今早在他课桌抽屉发现的，叶背用群青画着未完成的星轨，末端写着“等你一起”。昨晚在顶楼，他曾指着漫天繁星说：“每颗星子都是画家遗落的彩铅，而我们要做的，是把它们连成自己的星座。”

继母的反对声在深夜响起时，我正在画室临摹母亲的《银杏星空》。她的高跟鞋碾碎门口的积雪，香奈儿大衣扫过我新搭的画架：“市级赛要交押金，你以为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她的指甲敲着我刚完成的《初雪星轨》，钴蓝颜料在雪光里泛着冷冽的光，“小羽的《鎏金岁月》己经入选，你就别浪费时间了。”

画架上的调色盘突然翻倒，群青混着钛白在画布上洇开，像极了沈倦说的“星子融化在雪地里”。父亲的咳嗽声从楼梯间传来，他捧着母亲的旧画框，玻璃上的尘埃己被擦得发亮：“让小满试试吧，她妈妈当年……”话没说完，继母的手提包己经砸在画架上，十二色彩铅滚进雪堆，像十二颗坠落的流星。

沈倦的敲门声在凌晨两点响起时，我正蹲在画室地板上捡彩铅。他怀里抱着个纸箱，里面是父亲年轻时的素描本，纸页间夹着母亲写的便签：“给老林，你的手适合握粉笔，也适合握画笔。”少年的睫毛上凝着雪花，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星空棒棒糖：“我爸说，市级赛的评委里有当年认识你妈妈的教授。”

我们在暖气片旁铺开画纸，沈倦的速写本里夹着我所有的参赛作品复印件，每幅画的角落都用红笔标着“光的轨迹”。他忽然握住我的手，在画纸上画出道粗犷的银线：“试试把疼痛变成笔触，就像这样——”他手腕的旧疤在灯光下泛着淡红，和我画纸上的群青形成刺目的对比。

初赛作品提交前夜，小羽的美甲划过我画室的玻璃。她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对准我未完成的《雪夜鸢尾》：“穷鬼居然用金箔，是从垃圾桶捡的吧？”她的卫衣上绣着香奈儿定制的鸢尾花，却在转身时，撞翻了我放在窗台的母亲照片——相框玻璃碎成星芒状，恰好映出沈倦刚画完的银线。

我忽然想起母亲画布上的裂痕，那些被沈倦用银箔修补的伤口，此刻正在我的画纸上自然生长。捡起碎玻璃时，发现每片都折射出不同的光，像极了沈倦说的“星子的千万种模样”。当小羽的录像传到校园论坛时，我的画纸上，鸢尾花的雌蕊正穿透碎玻璃，绽放出比金箔更耀眼的蓝。

市级赛现场，我站在《雪夜星芒》系列前，看着评委在母亲的旧画框前驻足。沈倦父亲的推荐信躺在展柜里，信纸边缘画着极小的银杏叶，和我彩铅笔帽上的银线一模一样。当评委指出《破璃鸢尾》的裂痕处理“充满生命感”时，我看见小羽的《鎏金岁月》正在褪色，镀金层下露出抄袭母亲画作的铅笔稿。

颁奖晚宴上，沈倦突然递来片银杏叶，叶脉间用钻石笔刻着极小的英文：“You are my stellation.”（你是我的星座）。他的校服领口露出的锁骨处，贴着我用群青画的小鸢尾，像朵开在寒冬的花。继母的高跟鞋声从远处传来，却在看见我的获奖证书时，第一次沉默地转身。

深夜在画室写日记，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沈倦送的纸箱躺在脚边，父亲的素描本里夹着母亲的银杏叶发卡，发卡上的碎钻，恰好补上了我画纸上的裂痕。

“小羽划破了母亲的相框，却划不开记忆的光。沈倦的星座说，让每片银杏叶都有了名字。父亲的素描本里，藏着母亲未说出口的誓言。原来成长不是愈合伤口，而是让伤口成为光的通道，就像初雪覆盖的画室，所有的寒冷，终将孕育出更璀璨的星芒。”

笔尖在“星芒”二字上停顿，窗外的初雪仍在飘落，沈倦的窗台亮起暖光——他正在画架前调色，颜料盘里是我送的群青。这一晚，我梦见母亲的彩铅在雪地里发芽，长成的银杏树上，每片叶子都刻着我和沈倦的名字，而小羽的镀金鸢尾，正在雪水的滋养下，露出真实的土壤。

日记末尾，我贴着沈倦新送的银杏叶，叶脉间的星轨终于完整：“原来最好的成长，是有人陪你把疼痛酿成星光，把孤独拼成星座。而我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雪，只要握着手中的彩铅，眼底就永远住着，母亲说的那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