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春宴合卺

《明兰传》第十五章：春宴合卺

立春次日，齐府的聘礼抬进盛府时，朱雀街的积雪尚未化尽。三十六抬朱漆礼盒上系着并蒂莲纹的红绸，最前头的金漆匣里，端放着卫家祠堂的重建图，边角处钤着齐国公爷的朱砂印。我隔着雕花窗棂望出去，见齐衡身着月白缎面长袍，腰间玉佩与我腕上双镯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忽然想起昨夜他在信里写的“从此雪消风自软，梅花合让柳条新”。

“姑娘，大娘子屋里的崔妈妈说，要替您试戴聘礼里的头面。”绿枝捧着鎏金累丝凤冠进来，冠上镶嵌的东珠颗颗，却在冠檐处发现极小的蛇形刻痕——与忠勇侯府的祭器如出一辙。我指尖划过刻痕，忽然想起账房先生临终前的话，转头对绿枝道：“去请刘大夫来，就说我忽然心悸，需得用卫家的安神香熏一熏。”

前院正堂传来父亲与齐国公爷的谈笑声，我趁机将凤冠上的东珠取下，果然在珠孔里发现半粒朱砂——能致人癫狂的“蛇信子”毒粉。更惊人的是，珠底刻着个“忠”字，与淑妃当年的翡翠镯如出一辙。“原来忠勇侯府的暗桩，竟藏在齐府的聘礼里。”我攥着东珠，忽然听见角门方向传来喧哗。

三个穿齐府制服的婆子抬着食盒闯入，说是送“下聘宴的糕点”，却在擦肩而过时，我嗅到了熟悉的硫磺味——与当年康家死士的火药相同。绿枝猛地推开食盒，糕点滚落处，露出底下码放的蛇形弩箭。齐衡的软剑几乎同时出鞘，剑光映着他紧抿的唇角：“果然是冲着卫家宗谱来的。”

宗谱此刻藏在老太太的佛龛里，暗格的机关正是卫家的并蒂莲纹。我按住想要冲上去的绿枝，目光落在婆子们腕上的翡翠镯——虽是仿制品，却在镯内侧刻着“顺遂”二字，与我那只“平安”镯成对。“忠勇侯府的人，倒会打感情牌。”我冷笑，忽然提高声音，“齐府的聘礼，竟用了康家的旧物，这是何意？”

齐国公爷的脸色骤变，他亲手掀开食盒，看见蛇形弩箭时，袖口的鹤纹官服绷得笔首：“把这几个婆子带下去，交由衡儿审问。”目光转向我时，己带了几分歉意，“是老夫疏忽了，忠勇侯府的细作，竟混进了内院采办。”

下聘宴设在卫家新修的祠堂前，临时搭起的彩棚上，绣着齐卫两家的族纹。平宁郡主亲自替我戴上真正的聘礼头面，一支翡翠凤凰簪簪在发间，尾羽处嵌着外祖母的另一只耳坠。“当年卫家主母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郡主的指尖划过簪头，“如今咱们衡儿，可是找到了他的梧桐树。”

酒过三巡，齐衡忽然起身，手中捧着本线装书：“这是我抄了半年的《卫氏漕运疏》，”书页翻动间，飘落片染着墨香的银杏叶，“里头夹着我给明兰写的情诗，每首都押着‘兰’字韵。”他耳尖微红，却在看见我腕上双镯时，目光变得清亮如泉。

更鼓初响时，祠堂的铜钟忽然轰鸣。我跟着齐衡冲进偏殿，见那几个婆子正用蛇形匕首撬宗谱暗格，为首的老妇转身时，鬓边银簪划出冷光——正是齐府东跨院的管事妈妈。“忠勇侯府的人，竟藏在齐府二十年。”齐衡的剑抵住她咽喉，从她衣领里扯出枚双纹令牌，正面是凤凰，背面是蛇，“当年淑妃娘娘的陪嫁，原来早被调了包。”

老妇盯着我腕上的双镯，忽然冷笑：“卫家的余孽，就算嫁进齐府又如何？忠勇侯府的船队还在海上，二十万石漕粮的文牒……”话未说完，便被齐衡点了哑穴。我翻开宗谱，在末页发现她刚才撬刻的痕迹——正是卫家地窖里箭矢暗记的方向，首指忠勇侯府在江南的老巢。

子夜，齐衡送我回盛府，行至巷口的老槐树下，忽然从袖中掏出个锦盒：“这是我让人照着卫家祖宅的栏柱，刻的并蒂莲镇纸。”盒中镇纸泛着温润的光，底部刻着两行小字：“兰心映雪，衡月同辉。”是他连夜请匠人刻的，墨迹未干，带着淡淡的松烟香。

我摸着镇纸上的纹路，忽然想起白日里他在宴上的模样，月白长袍被烛火映得发亮，像极了当年在雪墙那头初见的少年。“忠勇侯府的船队，我己让父亲修书给江南总督，”他忽然低声道，“待春日漕运开航，便是他们的末日。”

更漏三下，我站在檐下看他骑马远去，月光照着他腰间玉佩，与我腕上双镯遥遥相望。祠堂方向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平安”二字在夜空中格外清亮。绿枝抱着弟弟出来，孩子指尖抓着镇纸上的莲花，咯咯地笑，声音像碎玉般清脆。

案头的琉璃灯忽然爆出朵灯花，映得合璧的翡翠镯流光溢彩。我望着宗谱上新添的“齐卫联姻”记载，忽然明白，这一路的风霜雨雪，原是为了让两个被命运系在一起的人，在权谋与宅斗的淬炼中，长成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就像那支在寒冬里绽放的墨梅，越是历经霜雪，越要在春日的暖阳里，与身边的青松并立，共迎薰风。而属于明兰与齐衡的故事，才刚刚掀开合卺酒的红盖头，在这充满算计与温情的世道里，续写新的篇章。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