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算尽·绿梅千树照归途

第十一章 算尽·绿梅千树照归途

嘉靖三十五年暮春，我站在国公府的梅山上，望着漫山遍野的绿梅开成雪海。明兰穿着石青缎子夹袄，腕间算筹银镯己磨得发亮，鬓边别着的不再是绢花，而是从梅枝上摘下的真花——这些绿梅，皆是她嫁入国公府后亲手栽种的。

“相公看，”她指着梅枝上挂着的小木牌，上面用算筹刻着“甲枝分三桠，乙枝承五蕾”，“用《九章算术》的‘衰分术’剪枝，果然每棵梅树都能多开三成花。”她转头笑，眼角己添了细细的纹，却比少女时更多了分从容。

山脚下，管家捧着新抄的《齐家算经》修订本，扉页上画着盛开的绿梅，花间藏着无数算筹，细看竟是我与她的生辰八字。明兰接过书，指尖划过“嫡庶篇”新增的批注：“嫡庶如梅枝，有主干亦有旁桠，共承日月，同饮霜露。”

这些年，她将算学融入侯门日常，府中每笔开支都用算筹分类，连丫头们的针线课都要学“方田术”量尺寸。应天府的贵妇人争相求购她的《闺阁算经》，连宫中的尚宫局都送来玉版纸，请她修订《内廷度支章程》。

“大奶奶，前院有位盛家姑娘求见。”小厮的通报打断思绪。梅树下，盛家五姑娘如兰抱着女儿，腕上戴着明兰送的绿梅纹银镯：“六妹妹，我家那口子总说我算不清庄子上的租子，你给的《算学启蒙》都快被我翻烂了。”

明兰笑着拉过她的手，带她看梅山上的“算筹剪枝法”：“三姐姐莫急，明日我让账房先生去你庄子上，用‘均输术’重算租子。”她望向如兰鬓边的银簪，忽然想起多年前在盛府，如兰抢她缠花的场景，如今却能在梅树下，像寻常姐妹般说话。

暮色漫过梅山时，明兰取出珍藏的双生玉佩——那是用首株绿梅的老根雕成的，正面刻着算筹，背面刻着“冰雪同销，算筹永继”。这是她为我们的银婚准备的礼物，算筹纹与当年的玉牌、银镯遥相呼应。

“还记得初遇时，你说绿梅生而不争，”她将玉佩挂在我颈间，自己戴上另一枚，“如今才懂，不争并非妥协，而是像算筹般，在横竖之间，走出自己的路。”她望着满山绿梅，声音轻得像春风，“这些年，我算过田亩、算过人心、算过侯门的兴衰，却最庆幸算出了你我的缘分。”

夜风送来清甜的梅香，混着她鬓边的艾草味。我们相视而笑，无需多言。那些曾被嫡庶高墙困住的岁月，那些用算筹辟出的幽径，早己在时光中酿成最醇厚的酒。明兰不再是盛府里谨小慎微的庶女，而是齐国公府说一不二的大奶奶，是让整个金陵贵胄侧目的“算学娘子”。

是夜，明兰在《齐家算经》末章写下：“算尽天下事，最难得是算透本心——原来真正的成长，不是用算筹丈量世界，而是让心在规矩中守住清明，如绿梅般，在风雪里开成自己的春天。”

嘉靖三十五年的绿梅，开得比往年都盛。明兰站在梅树下，看着丫头们用算筹木牌标记每棵梅树的花量，忽然轻笑出声。她腕间的银镯与我颈间的玉佩相碰，发出清越的响声，惊起枝头栖息的雀儿，扑棱棱飞向缀满星子的夜空。

这便是我们的故事，始于绿梅影里的初逢，终于算筹交错的白首。那些曾被命运拨弄的算筹，最终在时光的长河里，拼成了一幅最动人的画卷——画里有深宅的风雪，有算学的光芒，有嫡庶的挣扎，更有两颗心在算筹与绿梅间，寻得的永恒温暖。

而明兰鬓边的绿梅，终将在每个春天绽放，就像她留在这世间的算筹印记，终将被岁月铭记。因为有些故事，从来不是用笔墨写成，而是用坚韧与智慧，在时光里，一笔一划，算就成永恒。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