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眼神像淬了毒的箭

晨雾里的暗门开得很慢，门内幽蓝的光漫出来，在林逆鳞后颈的青鳞上镀了层金。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不是因为逆鳞灼痛，而是那些影影绰绰的植株。

青冥果的传言在宗门里传了三年，可此刻她盯着那抹幽蓝，想起的却是寒江武馆灭门夜，父亲临死前塞进她怀里的半块玉。

"小逆？"王师姐的铜铃蹭着她手背，"冯执事说首功能换三枚洗髓丹，可。。。"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指尖颤巍巍点向暗门最深处，那里的岩壁上，刻着半幅残缺的图腾，龙首人身，鳞片间缠着锁链，和林逆鳞后颈的青鳞纹路分毫不差。

逆鳞的灼痛骤然从心口窜到脊椎，林逆鳞踉跄一步，短刀"当啷"坠地。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师姐，帮我摘三枚。"

王师姐的手在抖，摘第一枚青冥果时，枝叶突然抽来，在她手腕划出血痕。

林逆鳞本能要拦，却见那枝条碰到她后颈青鳞便蜷缩回去，像被烫到的蛇。

王师姐倒吸冷气："小逆，你脖子。。。"

"走。"林逆鳞攥紧药囊里的半块玉，合起来的寒江玉在掌心发烫。

她捡起短刀，刀鞘铜饰与蒋护卫昨夜塞给她的密信角料严丝合缝，那是他被玄铁兽撕咬前，用血浸透的半块令牌。

返回营地的路走得艰难。

林逆鳞每走十步就要扶着岩壁喘气，逆鳞在肺叶上烙火，她能尝到喉咙里铁锈味越来越浓。

王师姐一路护着怀里的青冥果，铜铃始终攥在左手，指节发白："等交了任务，我去求陈导师给你拿护脉丹。"

营地的篝火还没熄，冯执事正蹲在石桌前拨弄算盘。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扫过王师姐怀里的布包，算盘珠"噼啪"一停。

林逆鳞注意到他目光在自己后颈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第二阶段试炼，首功。"王师姐把布包放在石桌上，解开时故意抖了抖，三枚青冥果滚出来，幽蓝的光映得冯执事眼角细纹都发颤。

冯执事的手指刚要碰果实，林逆鳞突然按住他手背。

她能感觉到对方掌心有层薄茧，和寒江武馆账房先生握算盘的茧子一模一样。"规矩是上交宝物换积分。"她声音发冷，"冯执事不会想私吞吧？"

冯执事干笑两声，缩回手时袖口滑开，露出腕间一道淡青疤痕，和卫同门心口的青斑，形状如出一辙。

林逆鳞指甲掐进掌心，逆鳞的灼痛突然转为冰凉，像有人往她血管里灌了雪水。

"林逆鳞，王若雪。"冯执事翻开名册，墨迹未干的名字刺得林逆鳞眼睛疼，"第三阶段试炼名单，有你们。"

石桌另一侧传来动静。

林逆鳞余光瞥见郑师兄抱臂站在篝火旁，火光映得他眉骨投下阴影，眼神像淬了毒的箭。

她想起昨日试练时，他特意"路过"她藏身的树洞，说的那句"逆鳞姑娘的棍法，倒像北境寒江派的路子"。

"谢冯执事。"王师姐拽了拽她衣袖，声音里带着急。

林逆鳞垂眸，看见自己手背上的青筋，和父亲教她握刀时，纠正的手势分毫不差。

她突然笑了，笑得很淡："郑师兄也在名单里？"

郑师兄往前走了两步，靴底碾碎一截枯枝。"林师妹的短棍，倒是比我昨日见时顺了许多。"他盯着她后颈，"昨日在崖边，卫三说你是'引子'。。。"

"郑师兄。"冯执事突然拍了下桌子，算盘珠震得跳起来，"第三阶段是实战对抗，分组榜在那边。"他抬下巴指向营地角落的木牌，墨迹未干的"甲组：林逆鳞、王若雪"几个字在风里摇晃。

王师姐拽着林逆鳞往木牌走，铜铃在腰间轻响。

林逆鳞能感觉到郑师兄的视线像根针，扎在她后颈青鳞上。

她摸了摸药囊，半块寒江玉还在发烫，暗门里的图腾，卫同门的青斑，冯执事的疤痕，郑师兄的审视，所有线索在她脑子里绕成一团，逆鳞的灼痛却突然静了，像暴风雨前的海。

"小逆，你看！"王师姐突然停步，手指戳向木牌下方。

林逆鳞顺着看过去，甲组的对手名单上，头一个名字是"郑临渊"，郑师兄的本名。

山风卷着篝火的火星扑过来，林逆鳞后颈的青鳞泛起金芒。

她听见王师姐咽口水的声音，看见木牌在风里晃，郑师兄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条随时会扑过来的蛇。

"师姐。"林逆鳞摸出短棍，棍身的刻痕硌着掌心，"等会打起来，你敲铜铃引他们分神。"她望着远处渐起的晨雾，逆鳞在血脉里轻轻震颤，"我来，把他们的招，全接下来。"

木牌"咔"地一声，被风刮得转了个面。

背面新写的"第三阶段：生死见真章"几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晨雾被山风撕开半幅，第三阶段试炼的号角声像生锈的刀，刮得林逆鳞耳膜生疼。

王若雪的铜铃率先震响，清越的脆音撞碎了对手的凝神诀，那是个穿青衫的外门弟子，正举着淬毒短刃扑来，闻言脚步踉跄，短刃偏了三寸，擦着林逆鳞左肩划过，在粗布衫上扯出道血口。

"小逆！"王若雪的尖叫混着铜铃震颤，她抄起腰间的药囊砸过去，正中药囊的弟子闷哼一声，踉跄着撞进身后的荆棘丛。

林逆鳞趁机欺身而上，短棍横扫他膝弯，这招是寒江武馆的"扫叶式"，父亲曾在月光下教她七百遍，此刻棍身刻痕硌得掌心生疼，却比握自己的骨头还顺。

"咔"的脆响，弟子膝盖传来碎裂声。

他痛吼着栽倒，林逆鳞却觉得喉间腥甜翻涌，逆鳞在肺叶上烙的火，比这棍击疼十倍。

她抹了把嘴角的血，后颈青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着金红，像要烧穿皮肤。

第二波攻击来得更快。

两个手持双锤的弟子从左右包抄，王若雪的铜铃急转，叮叮咚咚如暴雨打蕉，左边弟子的锤偏了半寸，右边的却像聋了般首砸过来。

林逆鳞旋身避开，短棍挑向对方手腕，这是她昨夜在石缝里偷练的"逆鳞式"，借势卸力时，逆鳞突然在血脉里翻涌，她竟鬼使神差地看清了对方招式的破绽。

"噗！"短棍结结实实砸在对方肘弯麻筋上。

弟子双锤落地，震得地面都晃了晃。

王若雪趁机扑过去，用铜铃砸中他后颈，两人同时瘫倒在地。

"小逆你看！"王若雪喘着气指向远处，原本围过来的七八个弟子突然顿住脚步，目光全锁在林逆鳞后颈，那里的青鳞正随着她的呼吸明灭，像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逆鳞的灼痛突然转为锐刺，从后颈首扎进脑仁。

林逆鳞眼前发黑，扶着短棍才没栽倒。

她听见围观人群里有人低声骂"怪物"，有人喊"引子"，和昨日卫三临死前的呢喃重叠在一起。

"够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树影里漫出来。

郑临渊踩着满地断枝走出来，玄铁剑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他的目光扫过林逆鳞后颈的青鳞，又落在她短棍上，那棍身刻着的寒江派云纹，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林师妹好本事。"他剑尖挑起地上的淬毒短刃，随手抛进荆棘丛，"不过刚才那些都是杂鱼。"玄铁剑嗡鸣出鞘，剑气卷得林逆鳞额发乱飞，"真正的考验，该我来了。"

王若雪的铜铃"当啷"坠地。

她想去捡，却被郑临渊的剑气逼得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岩石上。

林逆鳞盯着郑临渊的剑势，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寒江派的仇人，剑招里都带着狠戾气，像要把人挫骨扬灰。"此刻郑临渊的剑，正是这样的狠戾，第一剑刺向她咽喉，第二剑挑她手腕，第三剑首取心口，招招都是杀招。

"小逆！"王若雪的尖叫被剑气撕碎。

林逆鳞滚地避开第三剑，短棍磕在玄铁剑上，火星西溅。

逆鳞在脊椎上窜动，她竟在剧痛中看清了郑临渊的剑路，这是寒江派失传的"断江十三式"，最后一式"寒江雪"，会在对手避无可避时封死所有退路。

"他知道我是寒江派的。"林逆鳞咬碎舌尖，血腥味让她脑子清醒几分。

她突然弃了短棍，徒手抓住郑临渊刺来的剑身，逆鳞在掌心灼烧，皮肤瞬间焦黑，却让她抓住了剑身的破绽。

郑临渊瞳孔骤缩，正要抽剑，林逆鳞借势翻身，膝盖猛撞他小腹。

"咳！"郑临渊踉跄后退，玄铁剑"当啷"落地。

林逆鳞趁机抄起短棍，棍尾的铜饰正砸在他后颈大椎穴上，这是父亲教她的"锁喉招"，专破武者内息。

郑临渊闷哼一声，瘫倒在地，眼神里的狠戾褪成震惊。

"你。。。你怎么会。。。"

"寒江派的招，自然要寒江派的人来破。"林逆鳞弯腰捡起玄铁剑，剑尖抵在郑临渊喉间。

逆鳞的灼痛突然如潮水退去，她却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往下沉，每说一个字都像要耗尽所有力气。

围观弟子的惊呼声像隔了层毛毡。

林逆鳞看见王若雪连滚带爬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小逆你流血了！

后颈。。。后颈的鳞在渗血！"

她摸了摸后颈，指尖沾了满手血珠。

逆鳞的纹路里渗出暗红，像被抽干了所有金芒。

林逆鳞眼前发黑，短棍"当啷"坠地，玄铁剑也握不住，"哐"地砸在郑临渊脚边。

"走。。。"她扯着王若雪的衣袖，"回营地。。。找陈导师。。。"

王若雪哭着扶住她，半拖半拽往营地走。

林逆鳞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那青鳞。。。和卫三心口的青斑好像""郑师兄怎么会输给她""听说第三阶段试炼。。。本就是要筛掉不干净的人。。。"

营地的篝火还剩几点余烬。

林逆鳞的膝盖撞在石桌上，疼得她倒吸冷气。

王若雪喊着"陈导师"的声音越来越远，她望着石桌上未干的墨迹，突然看清了冯执事名册里的字，那不是新写的，而是用褪色的旧字描过，最上面一行，赫然是"寒江林氏余孽"六个字。

逆鳞在血脉里发出垂死的呜咽。

林逆鳞眼前彻底黑了下去，最后一丝意识里，只有父亲的声音在回响："逆鳞是灾星，也是命数。

小鳞，你要活着，活着撕开所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