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玉阶生怨锁朱门

第五章 玉阶生怨锁朱门

盛夏的蝉鸣穿透雕花窗棂，秋菱斜倚在美人榻上，手中团扇懒懒摇着，绢面上新绘的并蒂莲尚未干透。自试婚以来，萧砚森将她房中的陈设换了个遍，鎏金香炉里永远焚着她偏爱的沉水香，可那萦绕不去的香气，却总让她想起牢狱里潮湿发霉的味道。

“姑娘，世子从江南带回的云锦到了。”春桃掀开湘妃竹帘，身后小厮们抬着描金木箱鱼贯而入。最上层的月白锦缎倾泻而下，缀着的珍珠流苏在日光下泛着冷光，秋菱指尖抚过布料上暗绣的忍冬纹，忽听院外传来云娘尖利的哭喊。

“世子饶命！贱妾知错了……”声音由远及近，秋菱起身时，正撞见萧砚森拽着云娘的发髻踏入门槛。云娘的裙裾沾满泥泞，发间珠翠散落，往日艳丽的面容此刻涕泪横流：“是她勾引您！秋菱那贱人……”

“掌嘴。”萧砚森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松开手，云娘瘫倒在地，两个嬷嬷立刻上前，巴掌落下的闷响惊得梁上燕雀扑棱棱乱飞。秋菱望着萧砚森腰间新换的玉佩——那是块通透的羊脂玉，雕着并蒂莲的纹样，与她绣在帕子上的如出一辙。

“还嫌不够吵？”萧砚森挥袖驱散众人，转身时眉眼瞬间柔和，伸手要揽她入怀。秋菱侧身避开，锦缎从膝头滑落，露出一截裹着纱布的小腿：“方才不慎摔了，不劳世子挂怀。”

他的目光骤然收紧，蹲下身时玄色衣摆扫过青砖。指腹擦过她脚踝时，秋菱下意识瑟缩，却被他牢牢扣住：“谁准你瞒我？”萧砚森扯开纱布，见伤口处涂着不知从哪寻来的草药，眼底腾起怒意，“把府医叫来！若留疤……”

“不过是小伤。”秋菱抽回腿，锦缎重新盖住膝盖，“世子该去老夫人那请安了，听说平远侯家的嫡女近日登门。”话落，屋内陷入死寂。她盯着香炉里将熄的香灰，听见萧砚森起身时玉佩相撞的声响，清脆得像是冰裂。

入夜后雷雨突至，秋菱望着雨幕中摇晃的灯笼，突然想起幼年随父亲赴任时，马车陷在泥沼里的那个雨夜。母亲将她护在怀中，掌心的温度比此刻帐幔外萧砚森的叩门声还要灼人。

“秋菱，开门。”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秋菱攥紧被角，听着门轴发出吱呀轻响——萧砚森竟用随身匕首撬了锁。烛火被风掀起三丈高，映见他湿透的衣袍紧贴脊背，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为何躲我？”他逼近时带起潮湿的寒气，伸手要抱，却在触及她肩膀的瞬间顿住。秋菱偏头避开，脖颈处尚未消退的吻痕在烛光下泛着暧昧的红，“世子身上湿冷，仔细着了凉。”

萧砚森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与狠厉。他扯松玉带，湿透的锦袍轰然落地，露出精瘦腰腹上交错的鞭痕——那是去年替她受过的刑罚。“现在觉得脏了？”他将她抵在床头，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当在祠堂冻得人事不省，是谁解开大氅裹住你的？”

秋菱的指甲掐进掌心，往事如潮水翻涌。那个雪夜，萧砚森抱着她冲进厢房，掌心贴着她冰凉的后背，声音比风雪更颤：“秋菱，别睡，看着我……”此刻他的唇重重压下来，带着惩罚性的啃噬，首到尝到血腥味才猛地松开。

“明日随我进宫。”他的指尖抚过她被咬破的唇角，眼中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太后赐婚了，平远侯家的嫡女……”喉结滚动间，他将脸埋进她颈窝，声音闷得发沉，“可本世子要的，从来只有你。”

秋菱浑身僵硬，听着窗外暴雨如注。太后的懿旨，老夫人的期盼，还有平远侯府的势力，这些沉甸甸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萧砚森的拥抱炽热得像是牢笼，而她却在这窒息般的温柔里，听见了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

更鼓惊破长夜时，萧砚森己沉沉睡去。秋菱借着月光凝视他的睡颜，少年时意气风发的眉眼如今添了几分凌厉，眉心却仍有颗朱砂痣，红得像滴永不干涸的血。她轻轻抽出被压住的手臂，指尖划过他腰腹的鞭痕，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菱儿，莫要在别人的屋檐下，丢了自己的骨头。”

雨不知何时停了，秋菱披上外衫走到檐下。远处东跨院传来云娘压抑的啜泣，混着更夫梆子声，在空荡的回廊里荡出诡异的回响。她望着天上残月，忽然觉得这侯府的朱门，比牢狱的铁栅栏更教人喘不过气。而萧砚森那句“我只要你”，听来竟比太后的懿旨更教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