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琼枝照影起涟漪

第六章 琼枝照影起涟漪

新秋的晨雾还未散尽，侯府角门便传来车马喧嚣。秋菱立在月洞门后，望着八抬大轿稳稳落下，红珊瑚珠串垂成的轿帘掀起时，一抹月白身影如弱柳扶风般现身——平远侯府嫡女沈清婉，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倒比传闻中更添三分楚楚动人。

“听闻世子府的桂花开得早？”沈清婉的声音甜如蜜糖，却在瞥见秋菱的瞬间凝住笑意。她指尖抚过腰间羊脂玉香囊，目光扫过秋菱素色襦裙上的补丁，“这位姐姐是......”

“不过是伺候洒扫的丫鬟。”秋菱福身行礼，鬓边木簪在晨光中泛着黯淡的光。昨夜萧砚森将太后赐婚的玉如意摔得粉碎，猩红着眼将她抵在冰凉的青砖墙上：“我明日便去求太后收回成命......”可此刻院外传来的马蹄声，却比他的誓言更清晰。

萧砚森翻身下马时玄色锦袍猎猎作响，腰间玉佩与沈清婉的香囊撞出清脆回响。他目光掠过秋菱攥紧的裙摆，喉结滚动着伸手搀扶沈清婉：“沈姑娘舟车劳顿，可要用些茶点？”话音未落，沈清婉己踉跄着跌入他怀中，发间茉莉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秋菱转身欲走，却听身后传来绸缎撕裂声。沈清婉的月白襦裙挂在雕花栏杆上，露出一截裹着金粉的小腿，眼中含泪望向萧砚森：“都怪清婉不小心......”她的指尖擦过萧砚森手背，“听闻世子府有位绣娘手艺极好，不知可否......”

“秋菱，去取新衣裳来。”萧砚森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秋菱抬眼与他对视，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倔强的倒影。转身时，她故意放慢脚步，将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悄悄落在沈清婉脚边。

午后的绣房闷热得像蒸笼，秋菱捧着裁好的衣料踏入厢房，正撞见沈清婉倚在萧砚森怀中。铜镜里，沈清婉的指尖正把玩着他腰间玉佩，秋菱行礼时，衣料上的金线突然勾住木簪，扯得头皮生疼。

“姐姐这手艺，倒和传闻中差些。”沈清婉指尖抚过衣料上歪斜的针脚，突然握住秋菱的手，“不如清婉教你？就像方才世子教我......”她的指甲深深掐进秋菱掌心，胭脂红的蔻丹染开一抹血色。

窗外忽起一阵风，吹翻了案上的绣样。秋菱弯腰去捡，却被沈清婉的裙摆绊倒。瓷瓶碎裂声中，萧砚森伸手去扶，却只攥住她散落的青丝。沈清婉的尖叫混着瓷器碎裂声，惊得梁上燕雀扑棱棱乱飞：“世子救命！”

“够了！”萧砚森甩开沈清婉的手，弯腰将秋菱扶起时，指腹擦过她掌心的伤口，“回房上药。”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却让沈清婉红了眼眶。

“是清婉不懂事。”沈清婉哽咽着福身，泪水落在秋菱刚裁好的衣料上，“只是见姐姐手艺生疏，想帮忙一二......”她从袖中掏出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这是清婉幼时学绣的物件，姐姐若不嫌弃......”

秋菱望着那帕子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针法，指尖微微发颤。萧砚森的目光在两块帕子间游移，突然攥住沈清婉的手腕：“沈姑娘的好意，本世子心领了。”他的力道大得让沈清婉脸色发白，“只是这并蒂莲......”

“不过是巧合罢了。”沈清婉抽回手，转身时裙摆扫落妆奁上的胭脂盒。猩红的胭脂泼在秋菱素色襦裙上，像极了牢狱里斑驳的血迹。她望着沈清婉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萧砚森昨夜说的话：“我会护着你......”可此刻掌心的伤口，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灼痛。

入夜后，萧砚森踹开秋菱房门时，她正在挑灯补衣。玄色锦袍带着夜露的寒气裹住她，他攥起染血的帕子抵在她唇上：“为何不解释？沈清婉那点心思，你会看不出？”

秋菱偏头避开，针尖刺破指尖：“世子心中自有论断，秋菱何须多言。”她望着窗外高悬的冷月，沈清婉白天落下的帕子还静静躺在妆奁上，“况且，太后的懿旨，平远侯的势力......”

“住口！”萧砚森猛地将她抵在墙上，发冠散落的墨发垂在她肩头，“本世子说过，要娶的人只有你！”他的吻带着怒意落下，却在尝到她唇角的咸涩时骤然温柔，“明日我便去求赐婚......”

秋菱闭上眼，任泪水滑进鬓角。沈清婉白天那抹得逞的笑，与萧砚森此刻灼热的誓言在脑海中交织，她忽然觉得，这场情爱博弈里，自己不过是棋盘上最不起眼的卒子。而沈清婉腕间晃动的羊脂玉镯，折射出的冷光，比太后的懿旨更教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