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狐嫁夜

血月当空，青丘山脉笼罩在一片妖异的红光中。白璃拉着风无涯的手腕，疾步穿行在扭曲的竹林间。她右耳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前面就是狐嫁廊。"白璃指向两株纠缠的古柏，树干上缠满褪色的红绸，"活人入青丘，需走阴阳路。"

风无涯刚要迈步，地面突然拱起一个土包。一头通体雪白的野猪钻了出来，獠牙上挂着串青铜铃铛。

"当康！"白璃惊喜地轻呼。祥瑞之猪用湿润的鼻子碰了碰她的伤口，铃铛发出清越的声响。风无涯发现《大荒图志》上浮现新的字迹："瑞兽现，灾厄消"。

当康引着他们钻入柏树阴影，风无涯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竟站在一条悬空的红绸上，下方是万丈深渊。无数盏狐狸形状的灯笼漂浮在雾气中，照亮绸带组成的迷宫。

"踩着灯笼影走。"白璃的脚尖点在某盏灯投下的光斑上，"狐嫁廊会吞噬脚步声，但..."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花香打断。风无涯嗅到甜腻的气息，眼前蓦地出现一片桃林。母亲的身影在树下向他招手，那件藕荷色衫子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迷毂幻境！"白璃的警告声仿佛隔着水幕。风无涯胸前的烛龙鳞突然发烫，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了幻觉。桃林消散的刹那，他看见白璃身后展开九条虚影，其中三条己经凝成实体。

狐嫁廊尽头是座水晶牌坊，上面布满裂痕。当康用蹄子刨了刨地，示意他们看牌坊基座——玄天宗的符咒像蛛网般缠绕着青丘的界石。

"月祭中断后，结界就越来越弱。"白璃抚摸着牌坊上的刻痕，"父亲被囚前，把最后的力量注入了我的银环..."

风无涯突然按住她的肩膀。透过水晶牌坊，他们看见青丘的景象：原本应该繁华的狐族集市空无一人，玉砌的台阶上长满青苔。远处宫殿群中，唯有镜湖方向亮着诡异的蓝光。

"镜湖是青丘灵脉之眼。"白璃的声音发颤，"他们竟把父亲关在那里..."

当康突然焦躁地甩动铃铛。风无涯敏锐地听到红绸迷宫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有人破坏了狐嫁廊的阵法。白璃迅速划破手掌，将血抹在牌坊上：

"来不及了，我们首接跳镜湖！"

水晶牌坊迸发出刺目强光。风无涯在失重感中紧紧抓住白璃的手腕，最后看见的是当康冲向来敌的背影，以及《大荒图志》上突然亮起的镜湖地图——湖底分明映着一轮完整的月亮。

刺骨的湖水灌入鼻腔时，风无涯恍惚看见白璃化作白狐原形。九条狐尾如丝绸般缠绕着他，带着他往湖底最深处沉去。水压让耳膜生疼，但更令人惊异的是——越往下沉，湖水反而越明亮。

湖底铺满会发光的月白石，构筑成巨大的环形祭坛。中央悬浮着水晶牢笼，里面蜷缩着一位白发男子。他的手腕被冰晶锁链贯穿，九条虚幻的狐尾无力地漂浮在水中。

"父亲！"白璃的呼唤激起一串气泡。

风无涯的《大荒图志》突然自动展开，兽皮上的墨迹在水中晕染开来，化作一条墨龙游向牢笼。当墨龙触碰到冰晶锁链的瞬间，风无涯右臂的青龙纹身突然灼痛起来。

"烛龙血脉？"牢中的狐王白晏突然抬头，露出一双异色瞳孔——左眼金黄如旭日，右眼银白似满月，"难怪能穿过狐嫁廊..."

白璃正要游向牢笼，湖面突然剧烈震荡。数十道符箓如渔网般罩下，将湖水染成血色。风无涯抬头望去，隐约看见玉衡子站在水面上方，手中托着一面残缺的青铜镜。

"把幻月镜的另一半交出来！"道人的声音穿透湖水，"否则我让这湖变成一锅狐肉羹！"

白晏的异色瞳孔突然收缩。他看向风无涯，嘴唇未动却有声音首接传入脑海："孩子，你母亲可曾给过你一片龙鳞？"

风无涯下意识摸向胸前烛龙鳞。白晏的九条虚尾突然剧烈摆动，整个湖底月白石同时亮起。在刺目的白光中，风无涯看见惊人一幕——

白晏的人类外表如蜡般融化，露出布满龙鳞的真身。那根本不是狐王，而是一条被斩断龙角的青龙！锁住他的也不是冰晶，而是凝固的龙血。

"二十年前..."龙吟声震得水波沸腾，"玄天宗与赤瞳联手屠龙，只为炼制那面假镜子..."

白璃惊骇地后退，却被父亲的一道目光定住。青龙的竖瞳中浮现记忆片段：真正的狐王白晏早己战死，是这条青龙化作他的模样守护青丘。

水面上的玉衡子突然发出惨叫。风无涯转头看见道人的右手正在腐烂——他手中的"幻月镜"碎片正在吞噬持镜者的血肉。

"快走！"青龙突然挣断一根锁链，"去镜冢找真正的..."

话未说完，整个湖底突然塌陷。无数黑影从裂缝中涌出，形似人却长着鱼鳞和利爪。它们疯狂扑向青龙，撕咬那些未断裂的锁链。

"是赤瞳养的尸傀！"白璃拽着风无涯往湖面游，"镜冢在祭坛下面！"

破水而出的瞬间，风无涯看见月相突变。血月化作黑日，湖岸站满了双眼赤红的狐族。为首的赤瞳大长老手持骨杖，杖头赫然镶嵌着半片龙角——

正是风无涯梦中反复出现的那只断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