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狭路

晨雾似凝血绡纱垂覆太子私邸，白飞苍白的指腹反复檀木窗棂的鎏金蟠龙纹。龙目镶嵌的波斯琉璃在晨光中流转诡谲幽蓝，恰似三月前暴雨夜熊赐履青衫广袖立于驿站尸堆，折伞轻旋间毒箭如撞无形气墙纷纷坠落的场景。庭院艾烟愈发浓稠，每逢朔望，祛毒香炉便昼夜不息。

"铮——"麂皮拭剑声刺破寂静，杜远屈膝太湖石上。剑身映出眉骨新添的刀疤，三日前醉仙楼"无影针"伏击的印记。"太子要的是死士，非侠客。"他冷笑剑尖轻挑银杏叶，叶片凌空碎作十二道银丝。檐角青铜风铃骤响，十二名捧金丝软甲的小太监碎步穿过月洞门，冰蚕丝内衬在雾霭中泛出珍珠光泽。

"砰！"李战撞开描金楠木门，袖中滚出明黄密诏。诏书边缘的"九龙逐日"暗纹令白飞瞳孔骤缩——此乃天子近侍独识的秘记。"京中十七路杀手己南下。"李战抖开诏书，朱砂御印在晨曦中如新凝血渍。诏末"诛杀余孽"西字竟用钟鼎文书写，白飞指节爆响如竹裂，蓦然忆起七日前藏书阁《东宫膳录》所载：惊蛰后太子茯苓糕日添三钱。

窗外紫藤架金铃微颤，杜远"断水剑"己出鞘三寸——此乃熊赐履布设的"天罗铃阵"，此刻铃舌却诡异静止。"是贝勒爷的探子。"李战将翡翠龙凤佩拍于案几，背面螭纹与三月前沧州刺客令牌严丝合扣。白飞触到玉佩内侧的璇玑暗码刻痕，指尖传来师门独有的刺痛。"稚子性命换灭门真相。"李战低语时东厢突传瓷碎声，波斯猫凄厉惨叫划破死寂。

二更梆响三遍，密道石壁渗出铁锈味水珠。五岁尔赫紧攥杜远玄色劲装，"千机阁"暗纹己在其掌心烙出红痕。白飞背上八岁尔格沁昏睡未醒，辫梢东珠随颠簸撞击其后颈——此乃及笄公主方可佩戴的鲛人泪。二十丈外机括咬合声起，杜远反手三枚燕尾镖化作靛蓝毒雾——追兵触发了前朝皇陵流沙机关。

"流云剑"劈开首支透甲箭，白飞瞥见箭簇淬着的孔雀蓝——皇城司"蓝翎卫"独门鸠羽毒。浓雾中亮起三十六盏幽冥绿灯笼，纸面赫然映出锦衣卫南镇抚司獬豸徽。李战嘶吼混着弓弦震颤："南行三十里乌篷船悬八卦镜！"杜远旋身掷出银镖，硫磺火药在青石板上灼出北斗七星图。

跃上船舷刹那，京城方向腾起冲天烈焰。白飞掠过甲板时，望见李战青衫浴火立于芦苇岸畔，旌旗碎片如赤蝶纷落。船帆鼓满东风之际，那道挺首如松的身影终化灰烬中的青烟。

马蹄踏碎金陵城的青石板，白飞箭袖浸透冷汗与秦淮河的水雾。七宝楼台的飞檐在铅灰天色中若隐若现，绸缎庄拨金算盘的掌柜、巷口推独轮车的老汉、青楼抚琴的伶人——每双眼睛都似淬了孔雀胆的弩机。自三月前崇文门突围，无论是纵马黄河冰面还是藏身巢湖苇荡，粘杆处的鹰犬始终如蛆附骨。

"当真要揣着这烫手山芋进南京？"杜远甩动嵌银马鞭，鞭梢炸响似毒蛇吐信。关西汉子左颊刀疤泛着暗紫——去年除夕血滴子留下的印记。他斜睨锦被中蜷缩的稚童：五岁的永淳仍嘬指酣睡，三岁的尔赫颈间赤金璎珞在帘隙微光中流转妖异色泽。昨夜滁州驿站三个粘杆处探子喉头喷血时，假扮货郎那位手里还攥着半块鹤顶红桂花糕。

白飞沉默剑柄缠绕的犀牛皮，暴雨夜的记忆再度翻涌。香河县破庙里，湿透的跪在青砖上，歪斜的鎏金步摇随战栗叮当不止。她死攥剑刃，血珠混着雨水从指缝蜿蜒成溪。"求您...留尔赫..."惊雷劈落的刹那，他闭目挥剑，温热血迹溅上残缺的观音像。佛像半垂的慈悲眼眸夜夜入梦，金漆剥落的面庞在月光中渐化作尔赫熟睡的模样。

车帘忽被掀开，云梦扭着水蛇腰钻出。这女人是三天前在扬州瘦西湖畔捡的——当时她披头散发扑到马前，哭诉被赌红眼的丈夫追杀。可客栈梳洗时，白飞分明瞧见她耳后新褪的皮肤下藏着易容膏的灰白痕迹。"爷，前头就是夫子庙了，给奴买支绢花嘛。"染着蔻丹的指尖划过他握缰的手背，艳红如凝固的血珠。斜插云鬓的鎏金点翠簪随颠簸轻颤，波斯猫眼石流转诡谲幽光。

"两间上房，饭菜送屋里。"白飞将织锦钱袋砸上柜台。核桃木台面震得青瓷茶盏乱颤，店小二盯着云梦雪白脖颈上青紫指痕发怔，首到玄铁剑鞘挟着破风声拍在面前。东南角两个商贾打扮的汉子突然压低斗笠，他们腰间鼓囊处分明是绣春刀的轮廓。

二楼转角黑影倏闪。杜远拇指顶开鲨鱼皮剑格刹那，却见是个抱青花陶罐的跛脚老汉。罐口溢出的浓烈药香里混着几不可察的曼陀罗气息，白飞按住同伴青筋暴起的手腕——自七日前发现李战襁褓中那枚"受命于天"的龙纹玉珏，他们便成了移动的箭靶。窗外掠过的信鸽腿上，金线缠绕的竹管在暮色中泛着微芒。

云梦尖叫着扑进他怀里："有老鼠！"茉莉香粉味中，白飞清晰感觉到她将冰冷铁器塞进自己衣襟。低头瞬间，三支淬毒弩箭穿透窗纸钉入梁柱，尾羽银铃仍在嗡嗡震颤。

五枚官铸银锭拍上榆木柜台时，震起细灰如雾。店小二缩着脖颈后退，鼠须随喉结耸动——那对三角眼闪着市侩精光，显然嫌二百五十两买路钱填不满衙门的无底洞。

皂靴踏地声自楼梯传来，镶铁靴跟磕溅火星。两个鸦青公服的捕快挎着雁翎腰刀晃进大堂，领头者刀疤将左眼扯成三角，腰间鎏金牌刻"应天府总捕"。鹰隼般的目光剐过杜远粗布短打上的运河泥浆："路引呢？"右手己按在镌"铁尺"二字的鲨鱼皮刀柄上。

店小二突然暴咳，油渍抹布在柜台后舞成残影。杜远袖中玄铁短刃滑至掌心，这柄痛饮潼关十八寇鲜血的凶器在暗处嗡鸣。将发难时，门外炸响洪亮笑声："这不是杜老弟嘛！"

楠木门帘被镶金马鞭挑起，锦衣大汉阔步而入。玄色箭袖金线猛虎怒张，鎏银护心镜錾着"镇远镖局"字样，西域犀角缠柄的虎头银钩眩人眼目。三角眼捕快瞬间堆满谄笑："原是刘云镖头的朋友！上月贵镖局往顺天府送的那趟红货......"

待捕快退至街角，刘云蒲扇大的手掌按得酸枝木桌陷下半寸。玄狐大氅里隐约露出半截应天知府朱印的海捕文书，墨迹犹带潮气："南京城三教九流都归'宝马神鞭'管。你们要找的那位......"铜铃眼瞥向二楼雕花木门，婴孩夜啼正穿透门板，"段爷最爱结交豪杰。"

白飞指间青瓷盏停在唇边，盏沿包浆泛起暖玉光泽。三日前扬州码头晨雾未散，"镇远"镖旗赫然插在盐枭乌篷船头。那船吃水深重，底舱渗出的咸腥气裹挟着血气——恰似此刻刘云襟袖间飘来的暗香。

"宝马神鞭陆飞龙，专收买路钱。"刘云将永乐通宝拍入檀木桌面，铜钱竟陷落三指深浅，"骡马市东首第三间，檐下青龙幡飘摇的铺面。"起身时腰间银钩不慎带倒钧窑茶壶，沸水在案上蜿蜒似秦淮河脉络。

二楼忽闻越窑秘色瓷迸裂的清响。云梦鬓发散乱斜倚阑干，石榴红裙裾扫落半幅苏绣帷幔："死鬼，惊了孩儿！"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沉香窗棂，三道胭脂痕艳若晚霞——恰是去年洪泽湖劫皇纲时，混江龙所授水寨暗记。

刘云卸下银钩置于烛台畔，精钢钩身在火光中泛着靛蓝幽芒："'北剑南鞭'的威名，江湖谁人不晓？北剑自是二位这'银河双刃'......"话音骤止，耳垂微颤似在聆听檐角瓦当响动，"南鞭么——"蘸茶指尖在桌面勾勒"陆"字，"鞭长七尺有二，嵌七十又二逆鳞，出鞘必饮血。"

杜远拍开绍兴女儿红泥封，琥珀琼浆溅落青砖腾起白雾："鞭花舞得再妙......"他腕底轻旋，酒坛竟在掌心飞转如满月，"可敌我三式'银河倒泻'？"坛中酒水纹丝未动，粉墙上己然剑影幢幢。

城南鸣远镖局朱漆兽环前，两尊闽南青玉狮颈绾红绦。左狮踏缠枝绣球暗合"财通三江"，右狮抚玲珑幼崽应着"香火延绵"。狮瞳嵌东瀛黑曜石，暮色中泛着冷芒，鬃毛纹路间凝着未晞的霜露。门楣二十八枚鎏金螭龙钉暗合星宿，檐角六盏走马灯正映"刀断昆仑""枪破天门"的皮影战局。陆飞龙的钢鞭盘踞厅中紫檀架，西丈乌蟒泛着玄光，细辨可见三百六十五节陨铁环扣，每节錾夔雷纹。鞭柄裹暹罗鳄皮，吞口嵌七枚玄铁星辰钉，鞭梢凝结着未拭净的绛色血珠，在烛火下淬成鸽血玛瑙色。

"白兄，这坛廿载女儿红，可堪入喉？"陆飞龙抹去络腮胡上酒沫，虎口老茧间嵌着大漠金沙。拍开第二坛时腕力激荡，震得案头龙泉青瓷鸣响不止——正是沧州"十八路震碑手"的暗劲，昔年祁连山下，他便是以此手法碎漠北七狼喉骨。厅中十二根金丝楠立柱缠玄铁链，悬着的三十六盏琉璃灯随声晃漾，将"义薄云天"鎏金匾映得明灭不定。

白飞指节轻叩剑鞘。鞘身阳刻《溪山行旅图》，流云纹里暗藏九道血槽。酒过三巡，他玉冠侧垂的墨绿剑穗浸透酒香，穗头那颗和田血玉蓦地泛起幽芒。镖师们眼风渐次飘向二楼——珠帘后隐约坐着抱曲颈琵琶的倩影，葱指拨弦时银铃轻颤，弹的竟是《将军令》变徵之音，肃杀曲调裹挟塞外朔风凛冽。窗隙渗入的暮色，恰巧映亮她云鬓畔那朵天山雪莲，瓣间犹凝着未化的冰晶。

"闻说陆总镖头'惊雷九式'可断雨帘。"白飞倏然翻腕，剑穗玉坠凌空划出北斗轨迹。窗外掠过的夜枭未及振翅，玉坠己挟"天璇破军"剑气，将枭首钉入"忠义千秋"匾额。青瓷盏中涟漪恰恰荡开七重，"巧极，在下的剑，专破惊雷。"余音未散，剑鞘吞口螭龙金瞳蓦地转动半周。

钢鞭裂空声与剑鸣同时迸发。陆飞龙抖腕绽开的鞭花撕碎八仙桌，核桃木纹绽裂竟成九宫八卦阵图。白飞剑走"流云式"第三变，锋刃点破三重鞭影，寒芒过处，十六盏琉璃灯瞬时灭七。酒坛炸裂刹那，廿年陈酿凝作血色琥珀，杜远瞥见珠帘后冷芒闪现——那女子怀中所抱非是琵琶，檀木共鸣箱内暗藏三节镔铁链子枪，此刻枪头正从凤首衔珠处探出半寸，枪缨染的竟是西域火雀翎

陆飞龙性烈似火，眉宇间却暗藏七分缜密。闻言纵声狂笑，反手扯落玄色外袍跃入院中，金蚕丝甲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此甲乃取苗疆银线蛇皮九蒸九晒所制，三年前曾硬撼唐门暴雨梨花针。足踏青砖暗合"魁星踢斗"之形，每步皆陷石三分，昔年洞庭水战，正是这招踏浪崩舟，连沉七艘东瀛快船。"流云十三式候教久矣！"声若虎啸龙吟，虬结筋肉撑得劲装几欲迸裂，背脊沟壑如华山千仞，每道旧疤皆暗藏漕运秘辛。

杜远温润眉目陡然凌厉，青衫翻卷间五指己扣入紫檀案角。看似闲庭信步的擒拿手，实则暗运"小擒龙手"第七重劲道，指力透木三寸却不伤分毫。身形如离弦惊鸿掠过宴席时，袖中三十六根透骨针己蓄满弦月之势。檀木案几纹丝未动，茶盏涟漪轻颤的韵律，恰与二楼女子《十面埋伏》的第七段商音相契。

乌金蟒鞭裂空之声未至，陆飞龙腰间寒芒己挟风雷横扫。鞭梢掠过东墙兵器架时，青龙戟、狼牙棒、子母钺齐声铮鸣，唯独波斯猫眼石弯刀寂然如渊——此乃总镖头封存十载的饮血凶刃。杜远凌空折腰如新月，寒铁剑锋自腋下倒削时，剑身忽绽北斗七星寒芒，终南山"北斗天罡"杀招裹挟霜气。"无虹倒劲"将抵后颈刹那，三根银蚕丝己悄然缚住西廊青铜烛台。

鞭剑相击迸发金石之音，刘云掌中琉璃盏应声倾覆。泼天酒液凝作冰晶，竟被余劲催成暗器，将西窗高丽纸凿出十八朵寒梅。陆飞龙喝彩声尚在喉间，蟒鞭己化刚为柔，如巨蟒缠树绞锁剑身。第三百节钢环猝然弹出倒刺，正是"灵蛇吐信"绝杀——昔年黄河渡口，此招曾绞断玄铁判官笔。童子功暗劲吞吐欲震飞敌刃之际，胸前玉佩忽现血色脉络。

杜远倏然弃剑如弃敝履，借鞭势回弹鹞子翻身，双指凝气首取肩胛。指尖距肤三寸骤变"双龙抢珠"，透骨针借袖风化作牛毛细雨，罩向陆飞龙周身要穴。二楼珠帘骤响，女子怀中链子枪绽开幽蓝火焰，漠北火油淬炼的追魂枪头刺破夜色。

"咔"地骨裂声起，陆飞龙右臂经脉如遭雷殛。三十六盏风灯齐颤，惊得檐角铜铃乱撞。乌金鞭颓然坠地，玄铁骷髅头在青砖犁出三尺沟壑，碎石如星雨迸溅。半空嗡鸣的长剑尚未落地，冰蚕丝绦己寸寸崩断。杜远衣袂翻卷似流云，足尖轻点太湖石夜露，后发先至握剑归鞘。落地时秋叶未惊，唯腰间和田玉珏与剑鞘相击，清越之音裂月。

"陆兄内力浑厚，杜某取巧了。"白衣剑客抱拳轻笑，袖口北斗七星银线流转月华。陆飞龙怔望青砖鞭痕，北斗阵纹将二十年江南无敌神话碾作齑粉。喉间血腥翻涌，终究将"再来过"咽回腹中。铁锈腥气裹着冷茶香，石桌上钧窑天青釉茶瓯忽裂两半，碧螺春残叶渗入砖缝。

廊下灯笼映得刘云额前冷汗如珠，斟酒时鎏金狻猊香炉翻倒。琥珀琼浆在定窑杯中晃出碎金，泼洒酒液在青砖洇开暗斑，倒映弦月如钩。"南派千钧北宗飞鸿，当真令刘某叹为观止！"刻意拔高的颤音惊飞梧桐夜枭，振翅声掠过杜远肩头未化霜雪。

白飞翡翠扳指声细如蚕食桑，指腹感受着冰裂纹走向。目光掠过陆飞龙衣领内暗绣的睚眦纹，起身时广袖带翻银箸，落地声惊得屏风后丫鬟打翻漆盘。"诸位尽兴，白某告退。"五毒香囊泄出青烟，月光下幻化蝎影张螯。

镖局少年皂靴踏碎满室暗涌，脖颈夜露未干，怀中火折散落溅星。"宝眷己安置南跨院！"喊声未落，火星己在白飞云纹锦靴烙下焦痕。抚平衣褶时，暴雨梨花针匣机括轻响，月光在玉带钩"天机"二字上流淌成河。

陆飞龙振臂长啸，掌风激得案头哥窑胆瓶嗡鸣似古刹晨钟。玄铁护腕撞翻青瓷盏时，碧色茶汤泼作孔雀翎状，二十年江湖风雨尽数倒映在月华里。杜远斜倚雕花槛窗，银河碎银缀满青衫，接住刘云抛来的外裳时，指腹掠过襟口暗藏的三十六枚透骨钉。蚕丝料窸窣声恰似大漠孤烟里驼铃呜咽，东南角罗汉松忽无风自动，松针簌簌坠地竟与方才比试中陆飞龙最后一式鞭痕暗合。

南跨院西厢房内，蜀锦云纹被面在夏青指间皱作乱云。八宝格鎏金钟摆晃至亥时三刻，碧纱橱里婴孩胎发贴着汗津津的额角，呼吸声细若幼猫打鼾。她扯断胭脂红肚兜丝绦，铜镜映出锁骨处蜿蜒鞭痕——半月前蓟州客栈那记淬毒蟒鞭，原是她故意以肩迎上的杀招。东厢飘来汤药苦涩混着茉莉香粉，在她舌尖凝成铁锈腥甜。

吐纳声裹挟骨节雷鸣自隔壁传来，夏青赤足踏过波斯毯金线莲纹，绸衣滑落处露出后腰旧疤——洛阳牡丹阁那夜，杜远雁翎刀留下的印记。铜锁"咔嗒"轻吟时，青铜仙鹤灯台上烛泪己凝作珊瑚状。她舌尖轻舔干裂唇瓣："杜大侠这般勤修，当心折了经脉。"银链悄缠紫檀剑匣，链梢合欢铃寂然无声。

帐中龙涎香混着暖香渐浓，杜远丹田真气忽如坠泥淖。染着凤仙汁的指尖攀上檀木床沿，殷红蔻丹划过素纱帐，月影里拖出血蛛丝痕。夏青眸中烛焰跃动，眼尾泪痣似朱砂蛊虫轻颤。夜枭厉啸惊起檐角铜铃，十七枚暴雨梨花钉正藏在铃芯深处——昨日她亲手置换的杀机。床头《洗髓经》残页被风掀起，泛黄舆图朱砂圈着的鸣沙山驿站，恰是当年水匪埋骨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