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回 外卖

感谢大佬的打赏及各位的支持，今日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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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三日，铅云低垂

傍晚的暮色像打翻的墨水瓶般在四环路上方晕染开来，远方的天空时不时滚过几声闷雷，看样子似乎马上要下雨了。

送完一单外卖的我皱着眉滑动着手机屏幕，明明半个小时前的天气预报还说不会下雨，现在居然又说马上要来雷暴。

要是打退堂鼓回去的话今晚的收入可要膝斩了，毕竟恶劣天气补贴给的钱还不少，于是我咬咬牙还是决定去便利店里买一套一次性的雨衣继续送外卖。

四环路边上的便利店玻璃蒙着薄雾，货架上的雨衣包装在节能灯下泛着廉价的光泽。我蹲在货架底层，指尖划过不同价位的雨衣。3.5元的超薄款显然经不住大风，8.9元的标准型感觉又太奢侈。

“傻子。”后颈忽然掠过一缕凉风，混着熟悉的雪松香。抬头瞬间，塑料瓶身轻轻磕在额头，凝眸看去才发现黑色摩托手套正捏着瓶装苏打水悬在眼前，“正常人在遇到雷暴天气的时候，都会选择先躲雨而不是头铁送外卖。”

“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穿着黑色摩托车骑行服的颜冬。见我抬头看他，颜冬这才又用手里的饮料敲了一下我的脑瓜：“当然是四环路飙车正好发现某女仆的定位就在附近，顺道过来查岗。”

“少爷还挺闲的。”

我最终挑了一件最便宜的透明雨衣，刚要起身，居高临下的颜冬却轻挑了一下眉毛：“我陪你一块去送外卖。”

“算了吧，你那摩托车太扰民了。而且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强烈建议少爷回去学习，毕竟现在离高考也就剩三个月了。”

“谁说骑摩托了？”他扬了扬下巴指向门外，“你那辆快散架的小电驴不是正好？小爷这叫考前透口气，懂不懂？”说罢，他从货架顶层取下两件加厚款的雨衣大步走向收银台。

无奈地将手中的雨衣放回原处，我只好默默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过去。

便利店玻璃门外，我的那台二手电瓶车在暮色中显得愈发陈旧，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正被呼啸的风吹得直打转。

“上车。”颜冬已经抢先了上去，因为踏板上还放着外卖箱，他的腿只好委屈地蜷缩着搭在踏板的边缘，整个人看起来像只被塞进纸箱的猫。

“少爷，你这样看起来好傻。”

“赶紧的吧，再磨叽真下雨了。”

接过他递过来的头盔戴上坐到了车后座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隔着摩托车头盔的闷声低笑：“抱紧了，摔下去我可不负责赔医药费。”

摇头轻笑，我抬手轻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摔了我就给颜叔叔打小报告。”双臂环住颜冬腰际，从他后背传来的盈盈体温忽然让我的呼吸莫名一滞。

他身上好暖和。

……

城市的霓虹灯火在我与颜冬头盔上闪过一道道绚丽的色彩，第一单外卖是两箱啤酒，需要爬楼梯搬到板楼的4层。

我本来想自己和他一人搬一箱来着，结果刚弯腰就被颜冬推开了，他一口气把两箱酒都抱了起来，的脖颈处却青筋暴起。

“两箱太沉了，我也搬一箱吧。”

“没必要，一旁休息去。”

楼道的感应灯随着我和他的脚步声次第亮起，401的门口堆着几个未拆的快递盒，半掩的门缝里则是飘出了浓重的烟味。

“李先生，您的外卖到了。”

轻轻敲了敲门，过来开门的男人腆着啤酒肚，睡衣领口还沾着没有处理的油渍。

当颜冬将酒箱搁在玄关边缘时，那个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瞪大：“送外卖的，懂不懂规矩？给老子搬进来！”

颜冬没有动，喉结却滚动了两下。眼见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我的脸上赶忙堆叠起了职业的亲和笑容：“这位先生，按照配送合同，我们没有义务……”

话刚开口就被对方蛮横地打断，男人粗粝的手指更是几乎戳到我的鼻尖：“臭送外卖的，你怎么这么多屁话？！叫你搬就搬，送外卖的穷鬼装什么大爷？”

一脸阴沉的颜冬忽然用脚尖抵住酒箱，将其往前推了半寸：“老秃驴规矩还挺多。”

空气骤然凝固。一声冷哼之后，颜冬的嘴角扯起了不善的弧度：“你丫怎么不说开了灌你嘴里？”

“小比崽子，还敢顶嘴？等着吃投诉吧！”

眼见对峙愈演愈烈，我只好扯了扯颜冬的衣服，接着转头跟那个大叔鞠躬道歉了起来：“实在不好意思叔叔，我男朋友今天心情不好，给您造成困扰实在抱歉，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酒我帮您搬进去。”

见我低头认怂，那大叔这才消了几分火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赶紧搬完赶紧滚。”

“实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略带歉意地又道了一句歉，全程冷着脸的颜冬这才抢在我前面弯腰把脚边的啤酒搬进了半步之隔的室内。

“穷逼活该送一辈子外卖！”那人说完就重重关上了门。

离开板楼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又阴沉了几分，见颜冬愁眉紧锁，我只好伸手帮他拍了拍骑行服上的灰尘：“你又何必跟这种人犟呢？被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将一缕碎发绾过耳后，我掏出手机准备研究下一单的路线，却听见颜冬有些沉闷的声音：“我只是……见不得你被欺负。”

滑动屏幕的指尖不由得顿了顿，眼角的余光落到了男生微微攥紧的拳头上。正欲开口，他却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林玧夏，那天那个事，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我不介意被我爹打断腿，照顾残废总比遭人白眼强吧。”

那天晚上，颜冬告诉我他想拿他的钱帮我还清这份债务，他说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我心里其实很感激他，因为他是妈妈和颜叔叔外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地为我着想的人。

所以，哪怕是为了能在将来的某一天当着他的面堂堂正正说出那些感谢的话，这种事情也必须要拒绝。

“那个事不要再提了。”掏出车钥匙递到了他的手上，冲着他轻抿了一下嘴唇，“不是答应过我以后的路要一起走吗？腿断了的话可就走不了路哦。”

“我当然知道，可是……”他的喉咙滚动了几下，最后垂下手臂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有两单外卖，继续送吧。”

“嗯，那就麻烦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