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 章 命牌烙掌定姻缘

传送戒指的微光尚未散尽，寰宇己安坐案前。

“马天行此举甚妙。”他指尖轻抚茶盏边缘，“识时务，少了些自傲莽撞。”

“咚、咚、咚——”

三声轻叩，一顿，又是三声。

寰宇眉梢微挑：“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门开处，裴珺白裙染尘，眼下桃花妆晕开一片残红。

“寰公子！”她纤指紧扣门框，“爹爹他们...”

寰宇突然伸手，将她皓腕一带。裴珺踉跄入内，腰间禁步“哗啦”碎了一地清响。

“珺儿莫急。”他反手合上门扉，“且饮茶。”

茶汤注入青瓷盏时，裴珺瞥见案头摊开的《讨江东反贼檄》，近书犹新。

“最好的...结果？”她猛然后退，茶汤泼湿月华裙。

寰宇拾起翻倒的茶盏。

“朱门只识愁滋味...”

“怎知桑麻几度秋？”

裴珺突然攥紧罗帕，指节泛白：

“我...竟从未察觉...”

窗外惊雀掠过，投下凌乱碎影。

寰宇的影子却稳如磐石：

“令尊确有反心。”

“绝无可能！”裴珺撞倒博古架，羊脂玉如意“当啷”碎裂，“女帝当年废后他坚定...”

“当年废后是为社稷。”寰宇截断她话语，“如今谋反...”

他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搁：

“是为正统！”

裴珺望着盏中沉浮的茶叶，仿佛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天地。

寰宇轻叹一声，指尖在案几上敲出三声轻响。

“一日前让你嫁我，是天方夜谭。”他目光如深潭，“一日后让你嫁我，却是保全西家。”

“珺儿。”他忽然握住裴珺颤抖的手，“婚约既立，裴家我自当相扶。”

裴珺倏然离座，双膝落地。“啪”的一声，她从颈间扯下温润命牌，高举过顶。侧首时，一缕青丝垂落，遮住通红耳尖。

寰宇未接玉佩，反将她一把扶起。

“这一跪，”他笑意温润，“便当是拜未来夫君。”

“但——”他忽然正色，“莫因此乱了道心。”

裴珺被他按回座中，贝齿将下唇咬得发白。那枚命牌在她掌心，烙出深深红痕。

“在忧明日之战？”寰宇忽然问。

裴珺抬眸，眼底映着烛火。

“西家罪孽...”寰宇闭了闭眼，“我扛。”

“江东兵马...”他喉结滚动，“我吞。”

裴珺突然嚎啕。她扑到寰宇身旁，命牌红绳在指尖颤动。

“多想想...”寰宇轻抚她发顶，“我们的将来。”

“女帝之后...”他望向窗外残月，“终究是赵家男儿，伯父的棋不是错了而是早了。”

裴珺最后看他一眼，仿佛要将这张脸刻进魂魄。转身时，泪珠砸在地上，溅起细碎月光。

晨光斜照，尘埃在光束中浮动。

寰宇起身，衣袂带起微风。他看着裴珺扶在门框上的手，那指尖微微发白。

"珺儿。"声音很轻，却让裴珺的背影一颤，"此事过后..."

窗外的竹叶沙沙作响。

"原是要驱虎吞狼。"他缓步向前，"借李逸之、张虔、刘景先、李昭德..."

脚步声停在裴珺身后三尺处。

"西家将你们推出..."他忽然笑了，"好个兵不血刃。"

裴珺的肩膀微微耸动。

"这因果..."寰宇抬手，又放下，"我担了。"

一滴泪砸在门框上，裴珺始终没有转身。那枚命牌在她掌心，烙出深深的印子。

"地狱..."寰宇忽然拂袖，"总要有人下。"

"明日..."他指尖凝起一点幽光，"随我修行吧。"

裴珺的唇上渗出血珠，点头时发丝垂落。

灵光没入眉心的瞬间，翡翠戒指己经戴好。冰凉，像清晨的露水。

裴珺突然转身扑来，又急急退开。门开时，晨光涌进来，她的身影很快被吞没。

晨露未干，寰宇独坐窗前。

"原是要借刀杀人..."他指尖轻叩案几，"让李逸之他们入局..."

窗外竹叶突然"沙"地一响。

"西家竟连诱敌..."他冷笑，"都不敢。"

茶己冷，他却没有喝的意思。

"罢了。"他忽然起身，"这阎罗..."

"我当了。"

裴府内，青石板被踏得发亮。

裴珺推开朱门时，程婉华的泪先落下来。

"宇儿竟这般..."她抱住女儿，"不知怜惜..."

裴炎的叹息比脚步还重。

"为何是我？"裴珺的声音像淬了冰。

程婉华急急道："西家同难，我们独占两家..."

"为何不是她们？"裴珺突然嘶喊。

"你有婚帖！"裴炎跺脚。

"送命牌的正妻？"裴珺的笑比哭难看。

夫妇俩对视一眼。

"若他不娶..."程婉华小声说，"过些年招个赘婿..."

裴珺突然不哭了。

"明日..."她整了整衣襟，"我住天下第一楼。"

转身时，身后传来笑声。

有裴炎的，有程婉华的。

像两把钝刀，割在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