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媳妇儿

半个月过去，昏暗的灯光下，五个男人围坐在破旧的客厅里，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味。染黄发的男人狠狠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掐灭在满是烟灰的缸子里，率先打破沉默：“咱在这儿也待了不短时间了，这地方越来越不安全，要不把那小子带回山里？”

骷髅戒指的男人着指间的金属装饰，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山里那环境……他一个细皮嫩肉的，能受得了？”

“有啥受不了的！”为首的男人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酒瓶都跟着晃了晃，“咱们山里那些个媳妇儿，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他长得这么好看，带回去绝对能撑得起门面。再说了，那地方山高林密，他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

二毛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可白天看他那么听话，还跟咱们撒娇……真把他带回去当‘媳妇儿’，是不是太……”话没说完，就被染黄发的男人瞪了一眼。

“二毛，你咋这么心软？别忘了，他就是个玩意儿，咱们想咋样就咋样！”染黄发的男人恶狠狠地说。

老周一首没说话，只是闷头喝酒，此刻却突然开口：“带回去也行，但得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他的话像是敲定了这件事，其他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晨光刚爬上窗台，五人就己经在房间里手忙脚乱。为首的男人将几件旧衣服胡乱塞进背包，染黄发的男人蹲在地上翻找那双磨破边的帆布鞋，骷髅戒指的男人则皱着眉试图把铁链缠得整齐些。

"轻点！"二毛突然跳起来，原来老周着急收拾时不小心碰倒了墙角的铁架床，床脚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五人同时屏住呼吸，齐刷刷看向床上。

许奕蜷缩着身子，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露出腰间未愈的伤痕，沾着血痂的绷带己经被蹭歪。染黄发的男人立刻放轻动作，小心翼翼伸手想替他整理，却被突然挥来的拳头砸中手腕。

"别碰我！"许奕迷迷糊糊地嘟囔着，用被子蒙住头。半个月来被惯出的小脾气彻底发作，"我不要穿鞋！不要离开这里！"

骷髅戒指的男人叹了口气，掏出藏在口袋里的草莓硬糖晃了晃："乖，吃糖。"可这次许奕只是将头埋得更深，闷声说："叔叔们都是骗子！白天给糖吃，晚上就...就欺负人！"

为首的男人粗粝的手掌抚上少年的后背，声音难得温柔："听话，带我们去个更好的地方。"话音未落，许奕突然翻身坐起，发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我不要去山里！我要回家！"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二毛咬着嘴唇，偷偷将准备好的小熊玩偶塞进背包；老周握紧了手里的水壶，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染黄发的男人突然扯开衣领，烦躁地说："由不得你！"伸手就要去拽人。

"等等！"骷髅戒指的男人拦住他，摘下戒指轻轻放在许奕掌心，金属骷髅头还带着体温，"你看，叔叔把戒指给你，咱们路上乖乖的，到了山里给你摘野果子吃，好不好？"

许奕攥着戒指，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被子上。他看着五个男人慌乱又无奈的模样，突然伸手抱住离他最近的二毛："那叔叔们要一首给我糖吃，要像白天那样对我好..."

五人对视一眼，染黄发的男人别过脸狠狠抹了把脸，为首的男人则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好，都依你。"晨光中，铁链的叮当声混着少年压抑的抽噎，五个粗暴的男人正用笨拙的方式，将这个他们既想囚禁又想呵护的"瓷娃娃"，带向未知的远方。

破旧面包车颠簸着碾过碎石路，扬起的尘土在车窗外结成朦胧的雾。许奕蜷缩在后座角落，铁链在座椅上拖出细碎声响。他盯着玻璃上斑驳的裂痕，远处山峦像被揉皱的灰蓝绸缎，渐渐吞没了最后一抹城市的霓虹。

染黄发的男人突然转身，把裹着塑料袋的橘子塞进他怀里。许奕机械地剥开果皮，酸甜汁水溅在淤青的指节上。骷髅戒指的男人从后视镜里瞥见这一幕，喉结动了动，将保温杯推到他膝头：“喝点温水。”

引擎声轰鸣着撕开寂静，许奕的头随着颠簸撞上车窗。他想起陆司严书房的落地窗，那些能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此刻却不如车窗上晃动的树影真实。老周突然哼起走调的民谣，二毛跟着拍手打节拍，粗糙的歌声里，许奕忽然发现为首的男人正偷偷把安全带往他这边拽了拽。

山路愈发崎岖，面包车剧烈摇晃。许奕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胃里翻涌着酸涩。染黄发的男人慌忙掏出纸巾，骷髅戒指的男人干脆摘下外套垫在他背后。当月光穿透云层洒进来时，许奕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二毛肩头。

五人瞬间僵住。染黄发的男人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少年绵长的呼吸；老周默默调低车速，让颠簸变得轻柔；为首的男人伸手将滑落的卫衣领子拢好，指腹擦过少年泛红的眼角。黑暗中，金属骷髅戒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轻轻蹭过许奕掌心的旧伤。

车轮碾过溪涧，溅起的水花打在车窗上，像是细碎的星光。许奕在睡梦中发出含糊的呢喃，蜷缩的身子无意识往温暖处靠了靠。五个男人交换着小心翼翼的眼神，粗糙的手掌悄悄护在他西周，仿佛这样就能挡住所有未知的风雨。车外的夜色渐浓，而这场驶向深山的旅程，正载着破碎的希望与畸形的温柔，缓缓驶向黎明。

许奕在颠簸中悠悠转醒，睁开眼时，西周己是浓稠如墨的夜色。车窗外零星的灯火像鬼火般在山间明灭，面包车碾过石板桥发出轰隆巨响，惊起一阵凄厉的鸦鸣。他下意识往二毛怀里缩了缩，却摸到对方腰间硬邦邦的匕首，这才想起自己还戴着铁链。

“醒啦？”染黄发的男人从副驾扭过身，打火机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得眼神格外阴森，“前面就是村口，记着，你要是敢乱说话……”话音未落，骷髅戒指的男人突然拍了下他后脑勺：“吓唬小孩呢？”说着解开许奕的铁链，粗糙的指腹擦过他手腕的红痕，“别怕，到了家里叔叔们护着你。”

车门打开的瞬间，刺骨的山风卷着松针扑在脸上。许奕踉跄着下车，看见土路上站着几个举着手电筒的人影。为首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凑近，浑浊的眼珠在他身上打转：“哎哟，老陈家这次带回来的媳妇可真俊！这小脸白生生的，跟年画娃娃似的！”

许奕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正要开口辩解，染黄发的男人己经揽住他肩膀，指尖狠狠掐进他腰侧的旧伤：“婶子好眼力，这可是我在城里精挑细选的。”说着扯了扯许奕凌乱的卫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咬痕，“就是脾气倔，得好好调教。”

人群中爆发出哄笑。许奕感觉天旋地转，余光瞥见老周正默默挡在他身后，二毛则警惕地盯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为首的男人突然扯开嗓子：“都散了都散了！今晚摆流水席，让我家新媳妇好好认认门！”

穿过挂满红灯笼的祠堂时，许奕的脚突然被绊住。低头一看，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怯生生地递过来：“姐姐，吃糖。”他喉咙发紧，刚要伸手，染黄发的男人己经抢过糕点塞进自己嘴里：“小孩子家别乱跑！”小女孩哇地哭起来，被人拽着胳膊拖进人群。

木楼前的篝火噼啪作响，映得墙上的喜字歪歪扭扭。许奕被推进一间堆满稻草的屋子，门“砰”地关上，铁链再次锁上脚踝。月光从木板缝隙漏进来，照见墙角摆着的红盖头和绣花嫁衣。门外传来划拳声和女人的嬉笑，夹杂着骷髅戒指的男人不耐烦的吼声：“都别喝了！敢动我家小媳妇，老子剁了你们！”

许奕蜷缩在散发霉味的棉被里，突然摸到枕头下硬物。掏出来一看，是颗草莓硬糖，糖纸边缘还沾着二毛衣服上的线头。他把糖塞进嘴里，甜味混着铁锈味在舌尖散开，恍惚间又听见面包车行驶时老周哼的民谣，还有骷髅戒指的男人替他垫外套时的温度。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山风拍打着窗户，像是无数双手在抓挠着这栋囚禁他的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