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绣骨合

《碧玉生香》第三章：绣骨合

废园的紫藤架在细雨中泛着微光，奕明轩的指尖按在《莲塘图》的断茎处，碎玉与玉佩的合璧处忽然渗出极细的血珠，在焦黑的绢面上晕开淡金的纹。林碧玉看着两滴血珠相融，竟在断茎处生出半透明的水纹，将“明轩”二字的焦痕，变成了振翅蜻蜓的尾翼。

“这是‘碧波双生’的血盟纹，”奕明轩的声音混着紫藤花香，“当年父辈合创绣法时，曾以血为誓，若两家后人能让碎玉重圆，便能看见绣谱的真容。”他忽然望向她腕间银镯，“你的银镯刻着莲蓬，我的玉佩藏着蜻蜓，原是一对。”

碧玉的指尖划过水纹，触感竟似真的湖水，凉而不冰：“所以阿翠的绣绷、任瑶的翡翠镯，都是父辈留下的信物？”她忽然想起母亲口袋里的碎玉，边缘的齿痕与玉佩严丝合缝，“可为何上一辈要将好好的绣法分成两半？”

奕明轩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半幅焦黑的绣谱，与《莲塘图》背面的焦痕相拼，竟显露出“蜓莲相倚，血脉为桥”的箴言：“二十年前的火，不是为了夺谱，而是为了护谱。”他的指尖划过箴言，“我父亲抢出的半幅，藏着绣法的‘骨’，你父亲护下的半幅，藏着绣法的‘魂’——唯有合璧，方能见真章。”

更漏声中，两人在紫藤架下铺开素绢，碧玉执针，明轩研墨，以血珠为引，在绢面上重现“碧波双生”的针法。银针穿过之处，墨痕自动勾勒出蜻蜓的轮廓，而笔锋所至，银线竟在背面织就莲蓬的纹路，正反两面的针脚，在月光下形成完美的镜像。

“明轩你看，”碧玉忽然指着绢帛中央，“蜻蜓的翅膀竟能映出你的眼，莲蓬的莲子却藏着我的笑。”她忽然想起昨夜在父亲房里看见的婚书，角落盖着奕家与林家的双印，“原来早在我们出生前，祖辈便己将彼此的命，绣进了同一张绷面。”

奕明轩忽然放下笔，指尖掠过她眉梢的雨珠：“那时我总在想，为何看见你补帕子的模样，会想起母亲房里的旧屏风。”他忽然取出蝶形镇纸，镇纸底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针为引，线为牵，二十年后续前缘。”

紫藤花忽然落了三瓣在绣绷上，恰好拼成“心”字。碧玉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然发现，他袖口的火铳纹不知何时变成了蜻蜓振翅的弧度——原来有些改变，早在不知不觉中，被针脚织进了骨血。

“大少爷！”周叔的声音从园外传来，带着几分急切，“清荷绣坊的人在云锦阁闹事，说要拿‘水纹叠’的针法去衙门评理！”

奕明轩的瞳孔骤缩，碧玉看见他握镇纸的手背上，新添了道与她银镯同形的红痕：“走，去会会他们。”他忽然将她的手按在绣绷中央，“记住，等会无论看见什么，都盯着针脚里的水纹——那是‘碧波绣’的魂，也是我们的根。”

云锦阁前围满了人，清荷绣坊的掌柜戴着青铜面具，手中举着的绣绷上，“水纹叠”的针法虽像，却在波纹尽头多了道狰狞的刀痕。奕夫人的正红裙褂在人群中格外刺眼，手中攥着的，正是任瑶的翡翠镯，镯面“蜓莲”纹中央，嵌着块明黄琉璃，恰好挡住了关键针脚。

“奕家垄断绣业！”掌柜的声音混着雨声，“这‘水纹叠’分明是林家的祖传，却被他们偷了去！”

碧玉忽然看见，掌柜的袖口露出半块碎玉，与她的银镯、明轩的玉佩，恰能拼成完整的“碧波”标记。她忽然想起父亲说过，当年火场中有第三人，戴着青铜面具，如今看来，竟是清荷绣坊的幕后主使。

“偷？”奕明轩忽然冷笑，将合璧的碎玉与玉佩举过头顶，“二十年前，我父亲与林老爷子合创‘碧波绣’，分两半护在两家，如今——”他忽然望向碧玉，眼中泛起微光，“该是让绣法归位的时候了。”

他忽然将碎玉与玉佩按在绣绷中央，碧玉的银镯同时贴上，三滴血珠相融的刹那，绣绷上的水纹竟化作真正的湖水，将青铜面具掌柜的绣绷倒映得清清楚楚——背面的针脚杂乱无章，根本不是“碧波绣”的“血脉纹”。

人群发出惊呼，奕夫人手中的翡翠镯“当啷”落地，琉璃碎开，露出底下完整的“蜓莲”纹。碧玉忽然明白，所谓恩怨，不过是针脚的正反面，翻过来细看，皆是血脉相连的纹路。

“明轩，”她忽然取出绣针，在清荷绣坊的绣绷上补上三笔，“真正的‘水纹叠’，要让水纹里藏着人心。”她指向绣绷背面，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只停在断茎上的蜻蜓，翅膀上的金粉，正是她与明轩的血珠所化。

更漏声渐歇，云锦阁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着门前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奕明轩忽然握住碧玉的手，碎玉与玉佩的合璧处，不知何时生出了温润的光：“知道为何祖辈要将绣法分开吗？”他忽然轻笑，“因为有些骨，要断过才坚韧；有些魂，要分过才相惜。”

碧玉望着他眼中的光，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在绸缎庄，他青衫上的檀香，他递来的蝶形镇纸。原来命运的针脚，从来不是单行道，而是像这“碧波绣”的水纹，看似分离，实则在深处，早己缠成了永不分开的结。

是夜，废园的紫藤架下，两人合绣的《莲塘图》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断茎处的蜻蜓与莲蓬，终于在血珠与针脚里，长成了完整的“碧波双生”。碧玉摸着腕间的银镯，忽然明白，有些缘分，早在祖辈的血盟里便己注定，而她与明轩，不过是让这缘分，在绣绷上，在时光里，开出了最清冽的花。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