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郎河上的琴声

临近期中考试，大家都在在赶课，最近课比较多，好几天没有去见小蝶，恰好遇上了周末，没有上课，我想去看看小蝶，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我就就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之前小蝶告诉我，早上起来去看看平越古城无人的街道，会让人感到有一种惬意的安然。她说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古老的小城才会袒露出它原本的宁静。如若能起个大早，遇到天气较好的情况就会发现晨曦袅袅，清冷的青石板街上，吐出的气都会泛起白雾，小城西门那条流淌的小河，悠悠然依旧水清如镜，正好赶上沿河而生的垂柳也碧绿宜人。今早起了个大早，河边果然岑寂，除了偶尔有早起晨练的老人之外，一切似乎都沉浸在历史的浩瀚之中。

用岑寂这个词来形容，确实是因为心中早早存了一份敬意，小城的城墙大部分在文革时期被居民像蚂蚁搬家一样拆散，只有水城这段老城墙保持完好，这段老城墙是明朝时期修建的，为保证饮水安全，修了两道城墙，将西门河护在城内，西门老城这里细长的街道上窄窄的石头路面凹凸不平，经历了长期和鞋子的打磨，每一块石头在脚底都是写就的历史，看似平坦，每一步都意蕴深远。初夏黎明时分的空气有些潮湿，街上并无灰尘，但是眼前却不明净，氤氲在街道上空的雾气更像面纱，梦里的平越，连睡态都很幽雅。沿街老式建筑户户雕花的窗闱，图案并不像工笔画那样精美绝伦，拙朴中吐露的却是另外一种颇有灵性的调子。有很多细小裂缝的木门，如一幅油画里的皱纹，将一切岁月的风霜都融化了进去。远远望去，目光所触及的街的尽头，城中那座小山的圣洁笑容微微的在绽放，平越的早晨的魅力便无法阻挡了。

走过弯曲曲折的小巷，一路拾级而上，伴着清早的鸟鸣声，我来到小蝶住的那个小院外面，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古筝的声音，因为小院临水而居，附近的住户也不多，不会影响别人休息。我走进小院，爬上二楼，看到她的房门虚掩着，轻轻推开门，我走进小蝶的房间，她正在弹琴，我站到小蝶的身后，看着她弹琴。当她黑亮的、柔软的头发散落到琴弦上时，她就甩一甩头。那不经意间的动作，使我终于明白小蝶的性格为什么那样温柔多情，那样的容易体贴别人，那般处处为别人着想，当我把目光放到琴上，倏地看到那修长的手指，那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那么细心地去看她弹琴的手，手指轻按在丝弦之上，那银色的丝弦便弯了下去，手指也随之弯曲；紧接着，丝弦微微颤动起来，手指也跟着颤动。当手指在丝弦上轻柔地揉动时，指尖竟微微泛红，仿若害羞一般。手指用力一弹弦，弦像是激动得要跳将起来，而小蝶那纤细的手指却极为机敏，还带着几分俏皮地率先从弦上跃开。她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又硬又亮，闪烁着光芒，宛如十枚小小的铜片，指甲触碰在弦上，清脆的声响便传了出来。那几根丝弦有粗有细，她对每一根弦都充满热情，去轻抚，去揉弄，她的温柔尽数倾注在弦上，丝弦倾诉着各种感受，那委婉的语调仿佛是在模仿她。有时她会轻轻喘息，在这安静的几秒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当她重新按在弦上时，几根手指交替着去触碰，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惊扰了对方的酣睡，又似蹑手蹑脚地前行。丝弦终究没有被惊醒，依旧沉沉睡着，发出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于是手指缓缓离开，指尖勾起，满是不舍地从弦上移开。

她站起身，回过头来，我看到她眼眶里满是泪水，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间如雨而下：“我婆婆走了，我昨晚打电话回去，不是她接的，是她们接的，她们说我婆婆前天晚上走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我张开双臂，将小蝶紧紧的抱在怀里，我感觉到她全身在抽动着：“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点，不要憋在心里。”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她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没有嚎啕大哭，呜咽着抽泣了好久。

过了好久，她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抬起脸，红红的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好孤独，此时好想找一个人谈谈恋爱，谈一场沸沸扬扬的恋爱，一场一辈子只有我和你的轰轰烈烈的恋爱——我内心深处感到孤独了，所以我理直气壮地想，孤独就像黑夜一样，寂寞如潮水般涌来，包围着我。我无法拒绝黑夜降临，也无力抗拒潮水的掩埋。我在黑暗的潮水里翻滚，空虚无望的灵魂恰似蝼蚁。好想找一个人给我一点儿温度，你爱我吗？我爱你呀！”

你爱我吗？我爱你呀！——酸酸的、甜甜的！就像旷野里的花儿，碎碎点点，就像是倒置的天空，在黑色的土地上盛开的星星。哪一颗星星不孤独？哪一朵花儿不孤单，哪一个人不寂寞？

“我也爱你的呀，我的傻丫头，你怎么就不知道呢。”我紧紧地抱着她，想把她融入到我的身体里。

“你可知道，我的脚步踏遍了平越这座小城的每一个角落，我在找我们曾经的足迹，你的足迹。我的声音唤醒了这个小城沉睡的每一个生物，是它们为我的心做过无数次的证明，我爱你的呀，可是我不敢告诉你啊，我一无所有，我怕我会辜负你啊。”我在小蝶的耳畔呢喃细语。

“你可知道，在我眼中在我心里在我的世界里，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我想和你一起，我想和你在一起谈一场生与死的恋爱，我们不说反话不说气话不冷落对方，好吗？谈一场关于爱自已和幸福的恋爱，我们一起成长。我想告诉你，我愿意陪着你一起成长，一起面对所有遇到的挑战和困难。我等你，我愿意一直等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最美好的三个字不是我爱你，而是我愿意，我愿意等你，我相信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让我们一起努力，成为彼此的幸福源泉。我愿意，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我愿意呀，你愿意么？”小蝶看着我，满眼的泪水，我用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珠，使劲地点头，再一次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们坐在她的床沿，她把头埋在我的怀里，抽噎着，沉沉地睡着了，时不时抽噎一下，我知道她昨夜一夜没睡，此时此刻，她像婴儿一样在我的怀里沉沉地睡过去。我轻轻抚摸着小蝶的头，在手指拂过那满头的长发时，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真希望时间凝固，亘古不变，那份爱如花儿一嗲一嗲粘着风的脚步，悱恻缠绵，一生一季绽放满峡满谷的柔情。长发是女人特有的美丽，比起白皙爽滑的皮肤，玲珑有致的身段和燕语莺歌的嗓音，长发留给我的印象最深，它能写意出青春的活力。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猛然有驾着摩托飘着长发的女郎驶过，乌黑的秀发顺风倒向脑后，淡淡的几缕被微风飘起，好像像秀发在微风中被梳理着，轻飘的发梢鼓起人们怦然的欣喜。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令人目光流连。有幸看到小蝶的长发如乌云遮住秀美白净的脸，那柔美与明净结合的曲线，就是夏夜空中的月半弯，仿佛月亮躲在乌云间眨眼，明眸青睐，秋波流转。记得有一次我走进小蝶的房间，看她手拿木梳，对镜梳妆，缕缕阳光从她的发丝中穿过，把那一头的秀发罩上红色的光芒，在她手臂的起起落落之间，能看到丝丝秀发在阳光中掠过，仿佛是那朝阳替她梳理着头发，看到她双手伸在脑后，努力用皮筋把长发挽在一起。

我轻轻抚摸着小蝶满头乌黑乌黑的秀发，想到她曾经说过：“据说梳头是女人最美的时候。洗浴过后，长发浸了水娇柔地贴在脑后，乌黑的发间渗着水珠，尽显其瀑布飞泄的华采。”

有一次我恰好看到小蝶轻轻的摇下头，把头发甩向肩头，手拿木梳，把头发从上到下分成几段，不厌其烦地梳着，抚摸着自已的头发，就像抓住曾经的过去，一种淡若轻梦的感觉绕上心头，甜甜的、苦涩的、淡淡的，含着儿时的笑意，恍惚中看着镜中的自已，细细的眉眼又增了几分秀丽，便久久端坐在镜子前，怎么也不肯离去。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就这样坐在床沿茫然地看着她，记不清有多久了，时间好象凝固了一般。

不远处的那家店开门了，因为店里又响起了音乐，最熟悉的是水木年华的新歌《一生有你》，也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天气有些冷，人亦越发的脆弱。常常，因为一首忧伤的歌曲，一部影片的几句对白，或一篇文章中的三两言词，就会让人轻轻叹息，或不自觉地流泪。

我知道，小蝶不是一个薄情的女子，却一直让自已守着孤寂，在别人充满悲欢离合的故事里或伤感凄美的音乐里，沉迷、悲伤。仿佛，那些感伤及无奈都是她自已的。

也许，事情就是这样开始的吧。

假如，假如我没有看到她的感伤及落寞，或许一切仍会朝原来的轨道延续前行。然而，就那么一次，那不经意的回头间，我看到了她，于是，我开始迷失。

一切事，就这样开始，就这样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