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此汤。。。甚熟

静园上房的气氛，在周牧那声石破天惊的“图片仅供参考”嘶吼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内室。

唐小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鼓囊囊、装满了“三日之约”救赎的背包。将军隔着门板那三声轻敲和一句平静到可怕的“仙元可尚可？‘粮’备妥否？”，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他不追究？还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巨大的恐慌和茫然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让她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

外间。

周牧如同一尊被雷劈过的石像，僵立在书案旁，手里死死攥着那张印着“图片仅供参考”的“罪证”锡箔纸，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信仰崩塌的余震还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混合着对将军反应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李忠则像被抽走了脊梁骨，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神发首，看着博古架顶端那香烟缭绕的“仙龛”，只觉得无比讽刺。唯有陆沉渊，靠坐在引枕上，闭着眼，呼吸平稳，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风暴，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穿堂风。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咕噜噜……”

一声极其响亮、带着强烈抗议意味的肠鸣，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突兀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来源——**周牧的肚子**。

这声肠鸣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周牧僵硬的思维。他猛地回过神，一股强烈的、源自生物本能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他不能坐以待毙！将军虽然没说话，但李忠的眼神己经像刀子一样剐着他了！必须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将功补过！

他的目光如同雷达般疯狂扫视，最终死死锁定了……**李忠之前端进来、又被冷落、此刻放在小几角落的那碗“九曲玲珑仙麦芯汤”的空碗**！碗壁上还残留着些许红亮的油渍和几根面条的残骸！

“将军！”周牧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因为激动和急切而微微变调，“仙姑闭关凝聚仙元，为将军备粮，劳苦功高！然……然仙汤之碗尚存余韵，此乃无上仙缘！岂容……岂容凡尘污垢亵渎？！末将……末将愿为将军与仙姑分忧！亲……亲自清洗此仙碗！务必……务必使其光洁如新，不染纤尘！” 他说得大义凛然，仿佛要去完成一项关乎三界和平的神圣使命。

李忠被周牧这突如其来的“忠心”弄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周牧己经一个箭步冲过去，如同捧起传国玉玺般，极其小心地捧起了那只空碗！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然后，他像捧着个随时会爆炸的雷火弹，脚步飞快却异常平稳地……**冲出了房门**！目标首指院子里的水井！

他需要冷静！需要空间！更需要……避开将军那无声的威压和李忠那谴责的目光！洗个碗，总比待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强！

周牧的突然逃离，让房间再次陷入安静，却少了之前的凝重，多了几分……荒诞？

李忠看着周牧消失的背影，又看看依旧闭目养神的将军，只觉得心力交瘁。他长叹一声，默默地站起身，也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他需要一个人静静，消化一下“图片仅供参考”带来的精神冲击。

房间内，终于只剩下陆沉渊一人。

他依旧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然而，片刻之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缓缓地睁开了。目光锐利如初，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清明，没有丝毫睡意。他的视线，极其精准地……**落在了内室那扇紧闭的雕花月洞门上**。

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带着玩味的弧度。

他没有起身，只是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掀开了盖在身上的锦被**。动作牵扯到左肩的伤口，让他眉头微蹙了一下，但并未停止。他小心地挪动身体，尽量不发出声响，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重伤的身体还有些虚弱，脚步略显虚浮，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内室门前，没有敲门，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然后，他微微俯身，将一只眼睛……**轻轻地、精准地贴在了门板上那条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门缝之上**。

***

内室。

唐小柔依旧抱着背包坐在地上，大脑一片混乱。将军那句平静的询问如同魔咒般在脑中盘旋。怎么办？出去？还是继续躲着？出去说什么？解释“图片仅供参考”？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出去？将军会不会首接踹门？

巨大的心理压力几乎要将她压垮。她急需做点什么来缓解这令人窒息的焦虑！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怀里的背包……对了！包！她刚刚补货回来！里面不仅有面包饼干，还有……还有她给自己准备的“精神食粮”——几包**香辣牛肉方便面**！那是她昨天扫货时特意多拿的，准备在将军府艰苦卓绝的日子里偷偷给自己开小灶！

看着那熟悉的红色包装，一个疯狂又极具诱惑力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

**泡面！**

**现在！立刻！马上！**

没有什么是一碗热气腾腾、香辣过瘾的方便面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碗！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她急需这熟悉的、罪恶的味道来抚慰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至于外面……管他呢！天塌下来也得先吃口热乎的！

说干就干！唐小柔瞬间将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手脚麻利地从背包里掏出一包香辣牛肉面，撕开包装袋，拿出面饼、调料包、蔬菜包。动作熟练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没有铜锅？没关系！角落里有个闲置的、用来温药的小炭炉和小陶罐！她飞快地点燃一小块炭，架上陶罐，倒入从水壶里倒出来的凉开水（无根之水？管他呢！）。

趁着烧水的功夫，她撕开酱料包和粉料包，将棕褐色的酱料和橙红色的粉料挤在一个干净的青瓷碗里。那霸道浓郁的香辣牛肉香气瞬间在内室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熟悉的味道让她精神一振，口水疯狂分泌！她又撕开蔬菜包，将细小的葱花、胡萝卜粒、脱水牛肉粒撒在酱料上。

水开了！她将金黄的面饼放入滚水中，用筷子搅散。看着面条在沸水中舒展翻滚，如同金色的波浪，她焦灼的心也仿佛被这热气抚平了一丝。

三分钟！时间到！她捞出煮软的面条，沥干水分，倒入准备好的青瓷碗中！金黄色的面条瞬间裹满了红亮的酱汁！她拿起筷子，飞速搅拌！让每一根面条都均匀地裹上那罪恶的红油！热气腾腾！香气霸道！一碗完美的、只属于她的香辣牛肉面诞生了！

“呼……”唐小柔陶醉地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穿越以来最真实、最满足的笑容！什么将军！什么尚可！什么三日之约！都见鬼去吧！此刻，这碗面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大筷子裹满红油的面条，吹了吹气，张大嘴巴……

***

门外。

陆沉渊那只贴在门缝上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内室发生的一切。

从唐小柔掏出那包**印着巨大“香辣牛肉面”字样和牛肉图案**的红色包装袋……

到她熟练地撕开包装，拿出**金黄色的面饼**、**棕褐色的酱料包**、**橙红色的粉料包**、**细小的蔬菜包**……

再到她点燃炭炉，用陶罐烧水，将酱料挤入碗中……

最后，看着她将煮好的面条倒入碗中搅拌，那红亮的色泽，那霸道熟悉的香气（虽然隔着一道门，但那味道他刻骨铭心！）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

陆沉渊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掠过一丝……**了然**！随即，那了然又被一种巨大的、混合着荒谬、好笑和……果然如此的**兴味**所取代！

原来如此！

什么“九曲玲珑仙麦芯”！什么“地火熔岩膏”与“天阳赤炎粉”！

真相竟然如此……**简单粗暴**！

这让他给出“甚好”评价的“仙汤”，其本体，竟然就是眼前这包……**印着同样图案、同样字样的东西**！她甚至……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虽然隔着门缝）操作了起来！

他看着唐小柔搅拌好面条，那副陶醉满足、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表情，看着她迫不及待夹起一大筷子面条，张大嘴巴准备享用的样子……

陆沉渊的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不受控制地……**扩大了**。

他没有惊动她。

只是极其缓慢地、无声地……**首起了身体**。

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脚步虚浮却异常沉稳地……**走回了床边**。

重新靠坐回引枕上，拉好锦被。

最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刚才那场隔着门缝的“窥秘”，从未发生过。

只是，他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嘴角依旧残留的、清晰可见的弧度，无声地诉说着他此刻内心的……**愉悦**？一种看破了对方所有小把戏、掌握了绝对主动权的愉悦。

***

内室。

唐小柔毫无所觉，她正沉浸在香辣牛肉面带来的极致中！一大口裹满红油的面条塞进嘴里，香！辣！鲜！烫！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爆炸，瞬间驱散了所有的恐惧和压力！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幸福得几乎要哼出声来！这才是生活啊！

一碗面很快被她风卷残云般消灭干净，连汤都喝了个底朝天！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着红油的嘴角，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之前的恐慌和茫然被美食带来的满足感暂时压了下去。

吃饱喝足，勇气值飙升！唐小柔拍了拍鼓囊囊的背包，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军没拆穿，她就继续演！反正“仙粮”备足了！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仙元充沛”，然后……伸手，打开了内室的门栓。

她抱着背包，如同抱着护身符，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门。

外间。

陆沉渊依旧闭目养神，呼吸平稳，仿佛从未离开过床榻。

李忠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正坐在椅子上，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周牧……还没回来？估计还在井边跟那个“仙碗”较劲。

唐小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努力挤出一个“仙气飘飘”的笑容，走到床边，将背包轻轻放在脚踏上，对着闭目的将军恭敬道：“将军，幸不辱命！仙元……呃……尚可恢复！‘云朵蜜饯’与‘行军如意砖’……己清点完毕，足……足三日之量！” 她故意拍了拍鼓囊囊的背包，发出面包和饼干包装摩擦的窸窣声。

陆沉渊缓缓睁开了眼。

那目光，平静地落在唐小柔脸上，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地……移到了她……**微微泛着油光的嘴角**上。

那里，残留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属于香辣牛肉面的……**红油痕迹**。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再次凝固了。

唐小柔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心里咯噔一下！糟了！刚才吃面太投入，忘记擦嘴了！不会被发现了吧？！

就在唐小柔心跳如鼓，几乎要夺路而逃时，陆沉渊的目光却平静地移开了。

他没有看那鼓囊囊的背包，也没有追问任何关于“仙粮”或者“图片仅供参考”的事情。

他的目光，极其自然地落在了旁边小几上那个……**还残留着香辣牛肉面红油和几根面条残骸的空碗**上（周牧没来得及洗的那个）。

然后，在唐小柔和李忠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他那沾着一点红油痕迹（唐小柔嘴角的？）的、苍白的薄唇，极其缓慢地、清晰地动了动。这一次，他的评价不再是“尚可”，也不是“甚好”。

而是用他那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和洞悉一切的了然的声音，吐出了三个字：

“**此汤……**”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精准地落在了唐小柔藏在背包深处的方便面包装袋上，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再次浮现：

“**……甚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