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刀锋试初芒

光绪二十二年秋，科尔沁左翼后旗的草场黄得刺眼。张海鹏趴在沙丘后面，嘴里嚼着半块风干羊肉，翡翠扳指在烈日下泛着油腻的光。三百里外，冯德麟正被官军围剿，而他带着二十个残部，像群丧家犬般逃到了蒙古地界。

"大连哥，有动静。"崽子"草上飞"突然压低声音。远处地平线上，一队蒙古骑兵正押着十几辆勒勒车缓缓前行，车上的皮货堆得像小山。

张海鹏眯起眼睛——领头的蒙古汉子腰佩镶银弯刀，正是科尔沁王爷的管家巴特尔。三个月前，就是这个巴特尔带人端了他们藏在哈拉哈河的窝点，用套马杆绞死了三个弟兄。

"记住，"张海鹏往毛瑟枪里压着子弹，"只抢货，别伤人。"

袭击发生在日落时分。

张海鹏的人马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出，蒙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排枪撂倒了西五个。巴特尔怒吼着抽出弯刀，却被"草上飞"一枪打中马腹，重重摔在勒勒车旁。

"大连！你这狗娘养的！"巴特尔满脸是血，仍死死护住腰间镶宝石的匕首，"王爷不会放过你们！"

张海鹏没吭声，举起毛瑟枪抵住蒙古人眉心。扳机扣下的瞬间，巴特尔突然暴起，弯刀划过他左脸——这一刀本可以要命，却被翡翠扳指挡了一下，只在颧骨留下道血痕。

枪响了。巴特尔的脑浆溅在皮货上，像泼了碗豆腐脑。

抢来的皮货还没捂热，蒙古马队就包围了他们的营地。

张海鹏被带到科尔沁王爷的大帐时，帐内正煮着奶茶。王爷的藏獒冲他龇牙，獠牙上还挂着半截人指头。

"你杀了我最忠实的巴特尔。"王爷用银刀割着羊肉，血水滴在虎皮地毯上，"按规矩，该把你喂狗。"

张海鹏突然跪下，双手奉上那把镶宝石的匕首："王爷，我能给您弄来更好的。"说着扯开衣襟——胸膛上密密麻麻全是刀疤，最新的一道还在渗血。

帐内静得能听见银刀割肉的声音。

开春后，张海鹏带着五十个弟兄"投奔"了科尔沁王爷。

名义上是护院，实则是帮王爷干脏活。第一桩差事是剿灭盘踞在霍林河的马匪，那群人专劫王爷的盐队。行动前夜，张海鹏在河边磨刀，翡翠扳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大连哥，真要帮蒙古人杀自己人？""草上飞"递过酒囊。

张海鹏没接，刀锋在磨石上刮出刺耳声响："明天你带十个人绕后，别留活口。"

次日清晨，当马匪们还在睡梦中，张海鹏的人马己冲进营地。砍杀持续到正午，最后十七个马匪被逼到河边，像宰羊般挨个放血。河水红了三天，下游的牧民捞上来十几具无头尸。

王爷赏了他一匹青海骢，马鞍上镶着抢来的东珠。

光绪二十西年冬，朝廷的招安诏书送到了科尔沁。

张海鹏跪在雪地里听宣旨太监尖着嗓子念："...着即授五品顶戴，任新民府巡防营管带..."太监的蟒袍下露出双破洞的靴子，后跟还沾着马粪。

当夜，他在河边烧掉了土匪时期的衣物。羊皮袄、绑腿、还有那串从姑姑家带出来的人牙链子，全在火堆里噼啪作响。最后掏出翡翠扳指看了看，终究没扔，又套回拇指上。

"管带大人！"新派来的亲兵牵来官服马匹，"冯德麟冯大人己在奉天等您多时。"

张海鹏翻身上马，突然回头望了眼草原——三百里外，巴特尔的无名坟头恐怕己被野狼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