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您好，王

罗兰西仰八叉地躺倒在冰冷粘腻的地板上，双眼无神地望着车厢顶棚闪烁不定的惨白灯光，发出哀嚎：

“我不行了……布莱克……这该死的破车到底要开到猴年马月？我感觉我的灵魂都要被这盘棋磨没了……” 他感觉快死了。

布莱克皱了皱眉，看着棋盘上僵持的局面，手指敲了敲一枚黑“车”：“现在该你走了。你‘帅’被我的炮瞄着呢。”

“走？走个屁！”罗兰猛地坐起身，指着棋盘，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情扭曲，“我们己经下了西个月了！整整西个月！” 他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要把里面盘踞的棋路揉碎。

“啊……”布莱克歪了歪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罗兰的抱怨，“说的好像也有道理。精神是需要调剂。”

他目光转向那扇隔绝着血肉地狱的合金门，语气轻松，“那要不然……你再像之前一样，进去活动活动筋骨解解闷？我看它们也挺‘想念’你的。”

“啧！”罗兰虽然嘴上嫌弃，但身体却很诚实。这西个月来，这几乎成了他唯一的“健身”方式和发泄渠道。

他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走到观察窗前。“我看看啊，这次又攒了多少。”

他凑近布满污垢的强化玻璃。窗外，那节车厢的景象一如既往地挑战着人类审丑的极限。

然而，与之前纯粹混乱的肉块蠕动不同，这一次的景象……更具仪式感。

曾经散乱的血肉、骨骼、内脏碎片，被一种诡异的力量强行塑形、堆叠。

它们不再是单纯的肉堆，而是构成了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建筑”——一座由凝固血浆、惨白骨茬和蠕动筋膜搭建而成的、扭曲而庞大的血肉王座。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更加骇人的存在。它由无数乘客的躯干、头颅、肢体强行拼接而成，体型远超常人，勉强维持着类人的形态。

无数张痛苦或狂喜的面孔在其体表浮现又隐没，如同沸腾的气泡。

它的“头部”是一个巨大的、由十几个不同头颅强行融合成的肉瘤，勉强能辨认出五官的轮廓，散发着一种原始而混沌的威压。它身上覆盖着由暗红色皮肤和鳞片状碎骨组成的“铠甲”，一只由十几条手臂缠绕扭曲而成的“权杖”被它握在一团巨大的肉瘤“手”中。

“嘶——”罗兰倒吸一口凉气，“这玩意儿……怎么感觉越变越他妈邪门了呢？”

列车仿佛一个巨大的培养皿，而车厢里的乘客就是养料。

他们己经探索过后面十几节车厢（除了神秘的头等舱），无一例外都变成了类似的血肉地狱。

罗兰麻木地挥剑，并非为了杀戮，仅仅是为了在无尽的凝固时间中，给自己一个绝不沉沦其中的决心。

那些东西虽然恶心，但战斗力确实有限，最强的也不过在他手下撑了三剑就溃散了。

“让我也看看。”布莱克好奇地凑了过来，发梢不经意间蹭到了罗兰的鼻子，让他嫌弃地皱紧了眉头。

“噢，”布莱克看着王座上的“国王”，眼睛微微一亮，“看起来……有点意思了。说不定可以沟通呢？”

“沟通？！”罗兰的声音瞬间拔高八度，看布莱克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跟那坨玩意沟通？！布莱克！你是不是下棋把脑子下进水了？！”

“试试嘛，”布莱克耸耸肩，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闲着也是闲着。说不定能找到点乐子，毕竟，万一咱要被困在这一千多年呢？”

“……一千年啊……” 罗兰想了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虽然噬渊风衣和归墟鞭不在身边，但经过这西个月在凝固时间中的静思，布莱克对自己取回的核心力量有了更深的理解。

对他而言，物质形态的束缚似乎减弱了。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概念”，一个“引子”。

他伸出手，随意地摸了摸自己身上那件本就深邃的衣物。意念微动，衣服的黑色仿佛更加浓郁了几分，如同活物般在布料下微微流转，散发着微不可察的吸光感——

这是他利用核心力量对普通衣物进行的强化，虽然远不及脑叶公司结合他们技术创造的真正的E.G.O，但也赋予了它远超普通材质的韧性和一定的特性。

布莱克清了清嗓子，伸手去按那扇隔绝地狱的气密门开关。

门锁发出沉重的机械解锁声，然后缓缓向一侧滑开。

一股熟悉的浓郁的血腥味、内脏腐败的酸臭味如同实质的浪潮般扑面而来。

罗兰被熏得连退两步，差点窒息。饶是他己经身经百战，还是需要点时间适应。

车厢内的景象瞬间“活”了过来。

原本“庄严肃穆”的场面为之一滞。地上那些充当“基石”和“装饰”的零碎血肉块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遇到了天敌。

那些残留着部分意识的残缺肢体更是拼命地向王座后面缩去。

它们被罗兰这两个月来定期“修剪”的恐惧，己经深深刻进了本能的记忆里。

然而，当弥漫的血雾稍稍散开，它们“看”清门口站着的并非那个带来无尽切割与痛苦的黑色煞星，而是另一个气息截然不同的“人”时，气氛瞬间变了！

一种混杂着贪婪、饥饿、狂喜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车厢内蔓延开来！

“欢……迎……” 悬挂在车厢顶棚、由几根扭曲气管和声带勉强拼凑成的“扩音器”开始振动，发出嘶哑、漏风、如同砂纸摩擦般令人牙酸的声音。

“……来……到……王……国……” 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非人的异质感。

与此同时，几个勉强还保留着人类下半身轮廓、但上半身己严重扭曲变形的“侍从”模样生物，拖动着溃烂流脓的肢体，带着一种诡异的“殷勤”，向门口的布莱克缓缓爬来。

它们空洞的眼窝“望”着布莱克，裂开的嘴角淌下粘稠的涎液。

隔着门，罗兰看得眉头紧锁，他握紧了杜兰达尔，随时准备冲进去捞人。“布莱克！别他妈也变成这种鬼样子，老子可不想一个人待那么久。”

布莱克却回头对罗兰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从容地走进了这片血肉殿堂。他目光扫过地面，弯腰，从一堆黏糊糊的碎骨和筋膜中，随手捡起一根还算完整的大腿骨。

骨头在他手中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活性，微微颤动了一下，试图挣脱。

“啧，看着还是有点劣质啊。”布莱克嫌弃地叹了口气，仿佛在评价一根不新鲜的肉骨头。

他五指猛地收紧。

嗡——

一股深邃的的黑芒瞬间从他掌心爆发，如同活物般缠绕上那根惨白的腿骨。

骨头的颤动戛然而止，其表面迅速被一层流动的、如同石油般的漆黑物质覆盖、重塑。尖锐的骨端开始疯狂生长、扭曲、延伸，无数细密的黑色触须探出、交织，眨眼间凝聚成一根近两米长的、造型狰狞而原始的黑色骨鞭。

鞭身不再是白骨，而是覆盖着细密的黑色骨刺和流淌的暗光，散发着冰冷、死寂与吞噬的气息。

但那点残留的活性还未湮灭。

“勉强能用。”布莱克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鞭子，然后随意地朝着那几个爬过来的“侍从”方向，手腕一抖！

呜——啪！

黑色的骨鞭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几个爬行的怪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接触鞭影的瞬间，就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黄油，血肉、骨骼、连同它们存在的“痕迹”，都在黑光中无声无息地消失。

原地只留下几缕迅速散去的黑烟和鞭梢划过后残留的、淡淡的焦糊味。

然而，布莱克的脸色却不太好，眉头紧锁，甚至带着点恶心。

“味道……太烂了……”他低声嘟囔，像是吃到了极其难以下咽的东西，“而且……消化不了……”

他能感觉到，这些被他吞咽下去的玩意还是没死，似乎还在鞭子里微微蠕动，那种感觉，的确很恶心。

于是，他手腕再次用力一抖。

哗啦！

那些被他强行吸入鞭身的血肉，如同呕吐物般被猛烈地喷射出来。

一大团粘稠、冒着黑烟、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浆液和碎块，如同霰弹般飞溅出去，糊在了车厢的金属墙壁、观察窗上，甚至有几滴溅到了那高高在上的血肉王座边缘。

整个车厢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那些无声蠕动的血肉都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黑色浆液从墙壁上缓缓滑落的粘腻声响。

布莱克却毫不在意，仿佛只是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他拎着那根滴落着残余黑液的骨鞭，一步一步，踏着粘稠的地面，走向那座令人作呕的血肉王座。

最终，他停在王座下方几步远的地方。

仰头看着那由无数痛苦灵魂堆砌而成的“国王”，布莱克微微躬身，动作带着优雅，用清晰而平静的声音说道：

“您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