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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旧事锁眉间
紫宸殿的金砖被日光映得发亮,殿角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燃得正静,青烟丝丝缕缕,缠上梁间悬着的明黄幡幔。萧璃月跟着传召的公公往里走,脚下的云纹锦鞋踩在地上,悄无声息,可她心里却在打鼓——国子监的周夫子最是古板,昨日她爬树捡鸟蛋时被逮了正着,今儿一准把状告到父皇这儿了。
她撇了撇嘴,偷偷抬眼瞄了瞄身前公公的背影,又瞅了瞅殿内巍峨的梁柱,那上头雕的金龙张牙舞爪,像要从木头上扑下来似的。自她记事起,这紫宸殿便不是什么好去处,冷森森的,远不如宫外的醉春风暖和。
“五公主,陛下在里头等着呢。”公公停在殿门内,低眉顺目地提醒。
萧璃月深吸一口气,敛了敛衣襟,迈过门槛,对着上首龙椅上的身影屈膝跪下,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刻意的恭顺:“儿臣萧璃月,参见父皇。”
龙椅上的梁帝正翻着奏折,闻言动作一顿,朱笔悬在半空。他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地上那个纤细的身影上。月白绫裙,素银簪,发髻梳得不算规整,鬓边还松着一缕碎发——这模样,倒有几分像……他指尖捏紧了奏折,喉间轻轻滚了滚。
这是他与这个女儿第三次见面。
头一次是她满月,白芸还在,他抱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婴孩,白芸靠在榻上笑,说女儿的眼睛像他。那时他刚登基不久,潜邸的旧人里,白芸性子最温和,不争不抢,总在他处理政务累了时,递上一杯温茶,说“殿下歇会儿吧”。潜邸那段日子,没有后宫纷扰,没有前朝倾轧,他与白芸确有过几分寻常夫妻的暖意。
第二次是白芸下葬那日,她刚满周岁,被乳母抱在怀里,小脸埋在乳母颈间,不哭不闹,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瞅着灵柩。那时他站在灵前,心里不是不怅然的,可帝王的日子容不得太多怅然,转头便要去安抚刚入宫的萧淑妃,平衡轩辕家的势力。白芸是白家的贵女,可白家势弱,她又只留下个女儿,宫里的位置,从来是给有用的人留的。
后来,她便养在皇子殿,像株没人管的野草,首到萧淑妃来求,说“五公主没了生母,瞧着可怜,不如让臣妾养着,也好与景衍作伴”。他那时正倚重萧淑妃的兄长萧靖远,便挥了挥手允了。如今想来,竟有好些年没正经看过这个女儿了。
“抬起头来。”梁帝的声音低沉,带着帝王惯有的威严,听不出喜怒。
萧璃月依言抬头,迎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与她生母白芸有七分像,只是白芸的眼尾总是带着笑意,而这双眼睛里,却藏着点桀骜,像没被驯服的小兽。
“国子监的周夫子,说你上课打瞌睡,还爬树掏鸟蛋?”梁帝放下朱笔,指尖敲击着案几,发出规律的轻响,“萧璃月,你是大梁的公主,当知规矩二字。”
萧璃月垂着眼,小声嘟囔:“那鸟蛋快被蛇吃了,儿臣是去救它们……”
“放肆!”梁帝的声音陡然转厉,“皇家公主,竟为了几个鸟蛋爬树?传出去,成何体统!”
萧璃月被他吼得一缩脖子,却还是梗着脖子道:“儿臣知错,只是……国子监的课太闷了,夫子讲的《礼记》,儿臣听着就犯困。”
梁帝看着她这副模样,倒想起白芸来了。白芸也不爱读那些晦涩的书,潜邸时,他教她读《诗经》,她总爱走神,说“不如去园子里看桃花”。那时他只觉得她憨态可掬,如今换成这个女儿,却只剩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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