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的山门隐在苍翠的松柏间，冬日的寒风吹过，松涛阵阵，倒比宫里的丝竹声更显清宁。

萧璃月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一角，望见山门前立着个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僧，身形清癯，双手合十，正是大慈恩寺的虚云大师。

他身后跟着几位僧人，皆垂首侍立，雪落在他们的僧袍上，积了薄薄一层白，却无人拂拭，透着佛门的沉静。

马车在山门前停下，小福子先跳下车，撩开车帘，萧璃月扶着他的手下来。

她头上戴着顶素纱帷帽，纱幔垂落，遮住了眉眼，只露出一截线条柔和的下颌，月白的斗篷裹着纤细的身量，在白雪红梅的映衬下，像幅淡墨画。

“贫僧虚云，见过五公主。”

虚云住持躬身行礼，声音平和，带着禅意

“三皇子殿下早己遣人来知会，贫僧在此等候多时了。”

萧璃月微微颔首，声音透过纱幔传出来，带着点朦胧的轻软：

“住持不必多礼，劳烦等候，是璃月的不是。”

她知道，这声“五公主”，是给足了三皇兄面子——佛门本不论俗世尊卑，虚云肯如此，定是三皇兄特意交代过。

“公主言重了。”

慧能大师首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皇子殿下忧心公主清修，特意嘱咐贫僧，为公主寻一处清净所在。随贫僧来吧。”

萧璃月跟着慧能往里走，脚下的青石板路被扫得干净，偶有未及清扫的残雪，踩上去咯吱作响。

穿过前殿的香炉，绕过放生池，往寺庙深处走去。越往里走，越觉清幽，禅房错落，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与远处的诵经声交织，竟让人忘了尘世烦忧。

虚云大师边走边说，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她听清

“前院僧人往来频繁，恐扰了公主，后堂有间外房，独门独院，周遭只有几株老竹，倒也安静。”

说话间，己到一处月亮门前。门内是个小小的院落，铺着青石板，墙角堆着几块奇石，石边种着一丛翠竹，竹枝被雪压得弯弯的，却透着韧劲。

院子尽头是两间禅房，窗明几净，檐下挂着个小小的铜灯，门楣上贴着“静心”二字，是苍劲的隶书。

“这里……”萧璃月站在门口，微微一怔。

禅房外还有片不大的空地，用木栅栏围着，里面竟种着几株腊梅，此刻正开得热闹，金黄的花瓣顶着雪，香气清冽，扑面而来。

显然是刚收拾过的，地上连片落叶都没有，窗台上还摆着个新擦过的铜炉，炉里燃着淡淡的檀香。

“三皇子殿下昨日便遣人来打理了，”

萧璃月的心轻轻一颤。三皇兄……竟连这些都想到了。

她原以为他只是随代，却没料到他竟提前半日便派人来布置，连她喜欢腊梅这桩小事都记着

（那是去年冬猎，她随口说过一句“腊梅开得最有精神”）。

“多谢住持，也替我谢过三皇兄。”

她的声音透过纱幔，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慧能大师引着她进了禅房。里间陈设简单，一张木榻，一张书案，案上摆着文房西宝和一摞空白经卷，墙角立着个书架，上面放着些佛经与古籍。

外间是暖阁，摆着个小桌，两张绣墩，倒也雅致。

“公主在此居住，每日的早课晚课，公主可自行安排，不必随寺中僧人同去。抄好的经卷，若是想让僧众代为诵经祈福，只需让小沙弥送到前殿即可。”

“有劳住持费心了。”萧璃月颔首，“若有需要，我会让小福子去通报。”

“如此，贫僧便不打扰公主安歇了。”

慧能大师行礼告退，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道。

萧璃月望着大师离去的背影，抬手掀开了帷帽的纱幔。

阳光落在她脸上，暖融融的，她走到窗边，看着院外那片空地，雪地上还有未干的脚印，显然是今早有人来扫过。

“三皇兄……”她轻声念着，嘴角忍不住弯起来。

小福子在一旁收拾箱笼，笑着说：

“三殿下心里可惦记着公主呢”

萧璃月没说话，只是走到书案前，拿起一卷空白经卷。

半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这样的清净地。

她铺开经卷，提起笔，墨汁落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点。

窗外的腊梅香飘进来，混着檀香，在空气中漫漫。这大慈恩寺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