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雪神眼瞳

白雾散尽时，雪山裂缝渗出的不再是黑纹，而是冰蓝色的光流。那些光流顺着山体脉络蔓延，在莱克消失的地方凝成半透明的祭坛。我掌心的冰瞳突然发烫，主动飞向祭坛中央，与地面凸起的眼窝状凹槽严丝合缝——三百年前雪神剜下的眼瞳，原来一首藏在雪山深处等待归位。

白发老人摸着铜铃上模糊的纹路，突然指向祭坛边缘的冰刻：“看，这是初代守界人漏掉的规则。”冰面上蜿蜒的符文正在重组，浮现出雪神留下的真意：当眼瞳归位时，所有被规则囚禁的记忆将化作雪籽，落入凡人梦境。话音未落，祭坛突然迸射万道金光，村民们脖颈的雪花印记纷纷脱落，化作蓝色雪籽飘向云海。

我这才发现，每颗雪籽都包裹着守界人的记忆碎片：有学徒在暴风雪中刻碑的坚守，有少女用体温融化契约血书的温柔，甚至还有莱克三百年前在雪神面前微笑的模样。那些被污染的黑纹记忆，此刻都在金光中褪成纯净的雪色，如星屑般散入人间。祭坛中央的冰瞳开始旋转，瞳仁里浮现出历代守界人的面容，他们的嘴角同时扬起，仿佛在完成一场跨越世纪的接力。

“雪魇不是灾难，而是规则的倒影。”孩童的声音在风中消散，“当人们执着于守护规则时，便忘记了规则本身是为守护什么。”祭坛突然炸裂成冰晶蝴蝶，每只蝴蝶的翅膀都写着新的规则：允许规则融化在春风里，允许雪山记住花开的温度。我接住一只停在掌心的蝴蝶，发现它翅膀上的纹路正是莱克最后平静的眼神。

远处的雪山传来冰层碎裂的轻响，不是崩塌，而是苏醒。被红雪碳化的岩壁上渗出清澈的雪水，在石缝间汇成细流，滋养出第一株冰蓝色的苔藓。村民们举起铜铃轻摇，铃声不再是警示，而是歌谣——他们唱着被遗忘的守界人故事，唱着雪神眼瞳里藏着的秘密：原来所有规则的终点，都是让世界记住如何不被规则束缚。

当最后一颗雪籽落入凡尘时，我掌心的冰瞳化作光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普通的雪山冰晶。白发老人将铜铃系在我腰间，铃舌上凝结的不再是血珠，而是露珠：“从今天起，雾隐村不再需要守界人，因为每个记得如何遗忘的人，都是雪神的眼瞳。”他的话音落下时，整座雪山突然被朝阳染成金色，那些曾被规则刻满的石碑，此刻都变成了记录花开的年轮。

山脚下传来旅人惊叹的呼喊，他们指着重新变得清澈的雪山，说看到了雪层里浮动的蓝色光蝶。我摸了摸腰间的铜铃，突然明白莱克最后的平静——他不是被雪魇吞噬，而是用自己的方式打破了囚禁，让三百年的记忆终于化作滋养雪山的雪水。而新的规则正在风中生长：当有人问起雪山的秘密时，只需告诉他，那里的每片雪花都曾是一个被妥善安放的记忆，不必记起，不必遵守，只需在融化时，记得对春天微笑。